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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歲錢領完,林有才夫妻兩還給阿大、小黑、還有趙香菱也準備了紅包,每人包了一百文錢,感謝這大半年來三人對家裡的幫助。
除夕要守夜,二丫和狗蛋興沖沖的跟著,不肯回去睡,林有才也就隨他們去了。
大人們圍坐在堂屋裡,一邊烤火一邊商議明年的事情,林美依則領著弟弟妹妹在後院院子裡玩雪。
這雪從早上下到下午,傍晚停了一會兒,現在又開始下起來。
地面上只有薄薄的一層雪,二丫和狗蛋將這些雪掃攏,捏出一個又一個雪糰子,然後開始堆他們想要的雪人。
玩著玩著,院子裡的歡笑聲突然停了下來,坐在屋檐下捏雪團的林美依疑惑看去,就見兩個小的蹲在巴掌大的雪人身前,不知怎麼的,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情緒很不對勁。
「怎麼了?」林美依將手裡的雪球拋了過去,輕輕砸在弟弟身上。
結果,這小子抬起頭來,眼圈刷的就紅了,眼睫毛眨一眨,竟流了一滴「貓尿」!
哭了?
不是吧?
她剛剛只是輕輕砸了一下,沒有這麼痛的吧?
然而,讓林美依沒想到的是,狗蛋這一哭,引起了連鎖反應,旁邊的二丫跟著流起眼淚來。
兩人默默的哭,淚珠「叭嗒叭嗒」往下掉,也不出聲,只是哭到抽搐打嗝,慌得林美依忙跑上前來,蹲在兩人跟前,不解問道:
「怎麼了?」
二丫「哇」的一聲就朝她撲了上來,嗚咽著說:「大姐,好久沒見到大哥了,你不是說過了二十一天就不會那麼想他了嗎?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好想大哥啊……」
狗蛋看二丫這舉動,遲疑著也想撲上來,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個大男孩了,再這麼做會被笑話,便只稍微靠過來一些,將腦袋抵在林美依的膝蓋上,悶悶道:
「大哥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啊?今年奶奶給他準備的壓歲錢都沒有送出去。」
聽見兩人這話,林美依提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好傢夥,她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呢,嚇她一跳。
放鬆的吐出一口氣,林美依好笑道:「剛剛你倆瓜分大哥壓歲錢的時候不是還挺開心嗎?現在知道想他了?」
正思念哥哥思念得稀里嘩啦的狗蛋頓時愣住,抬起紅紅的眼睛看著林美依,眼神詢問,他剛剛真的有這麼沒良心嗎?
林美依點頭,狗蛋凝聚起來的心酸頓時散去,只餘下不好意思的心虛。
二丫見沒人跟著哭,也不好意思繼續矯情,因為她知道,再哭下去大姐就不會哄了,不但不哄,有可能還會發火。
大姐最不喜歡她哭鼻子了。
猛的吸了吸鼻子,抬手豪氣萬千的用袖口擦了擦哭出來的鼻涕泡,二丫癟嘴道:
「往年下雪,都是大哥給咱們堆雪人的,那年雪下得大,大哥在大門口給咱們堆了好大好大一個雪人。」
「所以,你們倆就觸景傷情了?」林美依無奈問道。
姐弟兩點頭,「嗯,看到小雪人,就想大哥了。」
狗蛋也要附和,眼角餘光卻發現了林美依腳底板下那一小堆白雪,整個一怔,而後騰的站了起來,指著林美依腳下被踩碎的小雪人,驚呼出聲:
「我的雪人!」
「什麼?」二丫迷迷糊糊順著狗蛋指的地方看去,然後,尖利的尖叫聲便響徹整個小院。
「啊啊啊!大姐你賠我雪人!」
林美依:「……」
「嗚嗚嗚,我的小雪人,我還沒給它取名字呢,大姐你怎麼能踩死它!」
面對弟妹的控訴,林美依只能微笑的舉起巴掌,用暴力將二人的不滿全部鎮壓,然後認命的開始跟著兩人到處掃雪,重建小雪人。
……
「下雪了啊。」
林大郎穿著一身戎裝,仰天看著漸漸被風雪覆蓋的天空,抬起手接了幾朵。
北境的雪和南邊的完全不同,形狀類似顆粒,隨風砸在暴露出來的皮膚上,有輕微的痛感。
拍了拍手中雪粒,林大郎轉頭看向跟在身後的人。
一共五人,一場惡戰下來,身上穿著的大周統一暗紅棉服早已經沾滿敵人的鮮血,亦或者是自己的。
五人身上的藤甲輕薄稀疏,這樣的質量經不住鮮卑人的大刀,多有破損,已經失去防護作用。
可天太冷了,哪怕是失去效果的一片騰甲,士兵們還是把它們留下,緊緊綁在身上抵禦冬日的嚴寒。
林大郎身上的皮甲要比藤甲好些,不過因為最裡層的背心,他並未感受到多少嚴寒。
三日前一場大戰,鮮卑攻勢兇猛,大周將士力戰不敵,被迫潰逃。
鮮卑大軍緊追不捨,未免全軍覆沒,不得已,大家只能分而化之,由各自將領帶領奔入山林,躲避追擊,待鮮卑大軍退去,再行下山匯合。
這三天來,跟在大郎身後的人越來越少,有的死在鮮卑士兵手中,有的受了重傷中途不治身亡。如今身後剩下這五個,是他在半道上撿來的。
此刻,大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帶領這最後五人活著回去。
可沒想到,居然下雪了。
這是大郎第一次看到北境的雪,他曾聽營里老兵說過,北境的雪是能帶走人命的邪靈,如果遇到大風雪,絕對不能再繼續前進。
身後小兵見大郎停下不前,氣喘吁吁的問:「將軍,我等已經筋疲力盡,可否在原地歇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