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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會突然變得磨嘰起來,踢著地上的土,說:「唉——其實……其實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我當時和兄長頑在一起……」
宇文會小時候一點子也不聰明,他的哥哥們都是聰明之人,一個個通達精幹,而宇文會則是呆頭呆腦,憨頭憨腦的一個鐵憨憨,兄長們比宇文會年紀又大,所以大家頑不到一起去,唯獨大伯家的兒子宇文胄願意和宇文會頑在一起,小時候的宇文會就是個跟屁蟲,一直追在宇文胄身後。
宇文胄和宇文家的其他孩子一樣,從小便能文能武,長相又俊美,聰明孝順,但凡是宇文會認識的小姑娘,全都要嫁給宇文胄。
宇文胄的存在,就像是一個高不可攀的標杆,宇文會雖然仰慕這個標杆,其實也十足嫉妒宇文胄,而宇文胄又太年輕氣盛,仿佛是一個未曾打磨帶棱帶角的璞玉……
宇文會現在想起來還很氣憤,抱怨的說:「身為兄長,他從來不知讓著我一些,說是帶我去比賽騎射,其實呢,每次都贏我……」
宇文胄一直帶著宇文會頑,但是每次都贏宇文會,那一次好多小姑娘都來看他們比賽騎射,其中還有宇文會心儀已久的小姑娘,宇文會準備了良久,就想打敗兄長,一雪前恥,成為這些小姑娘們心中的夢中情人。
但是哪裡想到,宇文會還是輸了,而且輸的相當不體面,宇文會當時又氣又急,還嚎啕大哭了起來,哭著咒罵宇文胄,再也不跟他頑了,讓他被敵人抓了去才好!
宇文會說到這裡,突然沉默了下來,那些抱怨也咽進了肚子裡,嗓音沙啞到了極點,仿佛也變成了老樹皮,喃喃的說:「我偷偷放走了他的馬,那天……那天一直到天黑,他一直沒有回來,我知道,肯定是因著我放走了他的馬,他走不回來了……我只是想……想戲弄一下他,誰叫他總是不讓著我,一直叫我出醜,但是我沒想到……」
當時正處於動亂的時代,宇文胄一晚上都沒回來,第二天還沒天亮,宇文會便被吵醒了,家裡上下都在找宇文胄。第二天也沒找到、第三天也沒找到、第四天……還是沒有找到。
宇文會終於沙啞的說:「是我……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我不敢見他。」
楊兼終於明白了,為何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宇文會,會突然如此彆扭起來,宇文會的心裡有個坎兒,他覺得是因為自己,才讓宇文胄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所以他不是躲著宇文胄,而是沒臉見宇文胄。
四周陷入了沉默,一時間寂靜無聲,宇文會嘆了口氣,抬起頭來,說:「你們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否則我……誒?!小玉米,你眼睛怎麼又紅了!?」
楊兼回頭一看,可不是麼,尉遲佑耆這淚點太低了,又被宇文會給說哭了。
楊兼揉了揉額角,說:「對了,兼有一件事兒,還要請驃騎大將軍幫忙。」
宇文會說:「甚麼事兒?」
楊兼挑眉說:「幫兼下一個請帖,送到齊軍的營地去,兼要宴請蘭陵王。」
「宴請蘭陵王?」宇文會立刻說:「誒等等,不是要給我兄長理膳麼?怎麼又去請蘭陵王了?」
楊兼高深莫測的說:「不妨礙,正好順手的事兒。」
宇文會就奇怪了,兄長現在不能吃太硬的食物,必須吃一些軟爛的吃食,這和宴請蘭陵王如何順手?
……
齊軍營地。
「這些周賊!用心實在太歹毒了!」
「正是啊,竟然說大王是細作!」
「這可如何是好,高將軍本就和大王不和,如今這風言風語的,高將軍更該給大王使絆子了。」
「不好了不好了!!」士兵沖入幕府營帳,打斷了將士們的說話聲,說:「不好了!大事不好,高將軍、高將軍剛剛帶著親隨離開營地了,說是……說是要回鄴城,稟明人主,治罪大王啊!」
四周登時喧譁起來,人聲鼎沸,將士們慌亂的說:「這可如何是好?」
「快,還不快去把高將軍攔住!」
「對對,攔住高將軍,絕不能讓他離開軍營!」
「不必了。」坐在上手,一直沒有開口的蘭陵王高長恭,這時候突然開口了,他的目光平靜,似乎那些將領們憂心忡忡的,並非是自己的事情,淡淡的說:「讓他去,就算高將軍不去,這些流言蜚語也照樣會傳入鄴城,不差他一個。」
將士們一聽,登時都沉默了,的確,周人散布的流言蜚語勁頭猛烈,別說是他們聽說了,晉陽都聽說了,傳的風言風語的。
「唉!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大王,您倒是說說話啊!」
「一旦高將軍回了鄴城,不知人主會不會責怪大王……」
高長恭眯起眼目,幽幽的說:「為今之計,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打贏這場仗,才能洗脫罪名。」
眾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的確如此,如今的情況便是背水一戰,只能進不能退。
「報——!!大王!北周使者送來移書!」
士兵衝進營帳,將移書遞上前來,高長恭伸手接過,將信件展開閱讀,和上次一樣,信件還是齊國公宇文憲的筆記,不過辭藻是楊兼自己措辭的,還是那般的樸實無華。
楊兼第二次發出請柬,邀請蘭陵王前來燕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