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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兼片好鴨子,宇文會又開始迫不及待,楊兼卻說:「再等一等。」
「還等?!」宇文會口中雖不耐,但還是頓住了動作。
楊兼淨手之後,讓膳夫將提前準備的黃瓜和蔥拿出來,將黃瓜切條,蔥切一字,放在小承槃之中,又倒了一些改良版的甜麵醬出來,最後將新鮮出爐的荷葉餅從溫熱的籠屜上取下。
楊兼再次淨手,取出一張荷葉餅,白皙的手指動作靈巧,將荷葉餅從中間掀開,一式兩份,北京烤鴨的荷葉餅講究又薄又韌又小巧,迎著光幾乎透明,噓噓的冒著熱氣,一股子面香味兒撲鼻而來,別說是烤鴨了就是這張荷葉餅,也足夠令人食指大動的。
楊兼修長的手掌托住荷葉餅,將荷葉餅展開,隨即拿起筷箸,輕輕挑了一些甜麵醬,筷箸尖端裹著深色的甜麵醬,不急不緩、慢慢在乳白的荷葉餅上暈開,一點點勻稱起來。
遂將筷箸放下,又換了新的筷箸,夾起三片連皮帶肉的柳葉鴨肉,碼放在荷葉餅中間,又夾了兩根白生生的一字蔥,也放了進去,最後將荷葉餅捲起來
這卷餅也是有講究的,先折左面,再折下面,最後將右面也折起來,荷葉餅瞬間變成了一隻白生生的小包子,三面裹得嚴嚴實實,唯獨上面露口,露出裡面棗紅的鴨皮,細嫩的鴨肉,白生的蔥絲,抵死纏綿著深色的醬料。
宇文會奇怪的說:「這黃瓜,如何不捲進去?」
楊兼說:「黃瓜是不捲進餅食里的,單獨食用,否則黃瓜的清味兒會遮掩烤鴨的鴨香。」
很多人吃烤鴨害怕膩口,但其實最正宗的烤鴨是不膩口的,烤鴨的獨到魅力便在於鴨香之氣,黃瓜的青味很容易破壞掩蓋鴨香,所以烤鴨的黃瓜條不捲入餅中,如果覺得膩口,單獨吃一條解膩便可。
宇文會已經躍躍欲試,眼看著楊兼卷好了第一隻荷葉餅,立刻伸手過去,哪知道楊兼面露微笑,直接越過了宇文會,將第一卷 鴨餅送到了小包子楊廣面前。
宇文會空伸著手:「……」
小包子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那甜度簡直不遺餘力,說:「蟹蟹父父!」
隨即「嗷嗚!」一口咬下去,鴨皮酥脆,蔥絲清香,甜麵醬提味兒,還包裹著一股子荷葉餅的面香,真別說就算楊廣是活過一輩子之人,也從未食過如此美味的鴨饌。
小包子一時間愣住了,眨巴著大眼睛,又咬了一口鴨餅,第二口直接將所有的鴨餅全都塞入口中,鼓囊著腮幫子嚼嚼嚼,心中又是驚訝又是納罕,驚訝是驚訝這鴨饌竟堪稱人間美味兒,納罕是納罕父親如何習得了這樣的理膳手藝,自己竟不知。
宇文會見小包子吃的香,雖小包子一句話都沒有點評,但此時無聲勝有聲,簡直要饞死了他去,催促的說:「快快,給我卷一張。」
楊兼依言如法炮製,卷了第二張鴨餅,伸手過去,宇文會這次又撲了一個空,這次楊兼的鴨餅送到了三弟楊瓚面前。
楊兼笑著說:「有賴三弟一大早上便去尋鴨子,也嘗嘗滋味兒。」
楊瓚接過卷好的鴨餅,眼看著細膩光潔的荷葉餅,心中突然來了一些感慨,仿佛想要即興來一篇鴨饌賦,張了張口,最終卻說:「還是先食罷,免得涼了。」
這下子急死了宇文會,宇文會恨不能像一頭驢子一樣原地轉磨,大的小的都食過了,只有自己這個巴巴送爐子的人沒食過。
楊兼第三次卷了鴨餅,這次終於輪到宇文會了,遞給宇文會,笑眯眯的說:「多謝大將軍的烤爐,這爐子打造的無可挑剔,大伙兒能食到鴨饌,大將軍功不可沒,當然……大將軍可別忘了還錢。」
宇文會捧著鴨餅,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生怕這白生生的鴨餅太脆弱,被自己一把捏壞,滿心喜悅的便要一口塞進嘴裡,卻突聽楊兼說「還錢」之事,登時有一種食不下咽,如鯁在喉的感覺。
宇文會乃堂堂驃騎大將軍,父親又是當朝宰相,說宇文家隻手遮天都不為過,宇文會在楊兼這裡吃了這麼大的虧,被打的掛了彩,偏偏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為別的,正是因著錢款的書契。
倘或宇文會回家告狀,書契的事情便要曝光,不管是萬萬錢,還是臉子,到時必然都丟了個精光。這面子和里子,總得要一個罷?因此只能認栽。
宇文會總覺著,楊兼是早就算計好了,知道自己告狀無門,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
宇文會心裡氣堵,但烤鴨還是要食的,他虔誠的捧起鴨餅,張開嘴唇,準備將鴨餅一氣呵成的送入口中……
「大兄!」
就在此時,突聽一聲大吼,聲如洪鐘,嘹亮亢奮,宇文會的鴨餅差一點子送入口中,「嘭!!」一聲,後肩被人狠狠一撞,手中的鴨餅脫手而出,「吧唧」掉在了地上。
宇文會愣了一愣,盯著地上散了黃兒的鴨餅,喃喃的說:「我、我的餅……」
一個高大的黑影從外面衝進來,口中還喊著「大兄」,這讓眾人始料未及,楊兼不動聲色的想了想,自己目前一共只有兩個便宜弟弟,一個是三弟楊瓚,另外一個便是二弟楊整。
聽說楊整隨著父親打仗去了,應該不在京兆才是。
楊兼鎮定的打量著衝進來的高大男子,那男子不到二十年紀,但是面相老成沉穩,身材是眾人之中最高的一個,一股子武將之氣撲面而來,身上還披著介冑,腰間挎著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