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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不需要,不想,不願意……」
左甜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下跌。
但她視線卻分外固執的凝著許安白,再狼狽不堪,語聲也吐詞清晰,勢要把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清楚,說分明。
「看到你為了我做出任何犧牲,自毀前程。」
「我……」
左甜背脊顫抖起來,她卻也不去擦淚,深紅眼眶再跌出一行破碎水珠,左甜深深皺著眉頭,看向許安白,頭偏過一個小弧度,仿佛還是初見的嬌嗔模樣,慘然道。
「我捨不得。」
左甜重重閉目一霎,許安白喊她的名字,上前一步,伸手想觸碰她,左甜下意識卻往後退了一步,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微妙的距離。
左甜深呼吸,「不用再說了,你說的,我自己都想過。」
還想過不止一遍,想過千百遍,千百遍的思考……
再得到千百遍的否定。
「如果,如果你像是程琅一樣,說不定我會考慮,畢竟……但你不是她,你姓許嘛……」
「我不是十八歲了,我也過了愛做夢的年齡。」
「我父母說,做人呢,還是得現實一點,我們兩個,怎麼看都不可能啊,何必,何必強求呢,就這樣算了,不行嗎?」
她已經將自己五彩的幻夢親手打碎。
再將瑰麗的碎片深深掩埋心底。
此去一別,除了偶爾的夜深時刻,她再也不會拿出來回憶,細瞧。
她已經決定好了。
已經狠下心了啊!
許安白沉默,良久,蒼白著臉色重複,「但是我喜歡你啊。」
「這麼多人裡面,就喜歡你。」
長到這麼大,也就喜歡了她一個。
怎麼甘心輕言放棄呢?
再次被表白,左甜渾身顫抖,咬唇,淚水控制不住,就在許安白再度伸手,想要去觸碰她時,左甜再承受不住過多的情緒,爆發了。
「夠了!」
「別說了,都夠了!!」
左甜抬眼,淚眼朦朧中,厲聲詰問。
「喜歡,喜歡有什麼用啊?!」
「你的喜歡,是能改變我是beta的身份,還是能改變你是alpha的現實啊?」
「許安白,你姓許好不好,你知道你家裡面,要你擔負起來的是什麼嗎?你知道許家之於我,是什麼樣的存在嗎?你知道alpha之於我,又是什麼樣的意味嗎?」
「喜歡,喜歡能打破偏見嗎,能改變華國,乃至全球,就是看中Alpha和Omega的現實嗎,能嗎?」
「平權提倡了半個世紀了,除了口號喊得響亮,方便之門還不是大多都是給AO開的,我和真真在大學的時候,就算是再優秀,我們也跳不了級,更不用說像是程琅一樣,提出個優秀的科研項目,就不斷有學校設立的扶持項目,爭相要給她提供幫助!!」
「我的心,我的心很小的,沒有那麼堅固,也沒有那麼勇敢!」
「我不想做撲火的飛蛾,不想被你家裡,乃至五區世家的人嘲笑自不量力。」
「退一萬步,就算這一關我們過去了,我不能生育也就算了,萬一我們之後真的有了孩子,難道我就看著他,以Beta的身份待在許家這種地方,周圍都是alpha和omega的朋友,從小就在不該待的環境裡,為自己存在的格格不入,而難過傷心嗎!」
左甜想的太遠了。
甚至她說的這些,也遠超了許安白能回答的部分。
左甜要的,從來都不是依附,也不是一腔孤勇式的自我感動,她想要的,遠比許安白能給的,多太多了。
她要他們在一起不被流言恥笑中傷。
她要自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許安白身側,作為一顆同等分量的樹,和他並肩。
她要他們未來的小孩,在沒有歧視的環境下,健康成長。
這些不止許安白不能給。
任何一個alpha和omega,都承諾不了。
這些,是社會,乃至全球的公認社會問題了。
左甜搖頭,淚如斷線的珍珠,「喜歡改變不了現實。」
「但人是能被現實改變的。」
「在都是Beta的環境裡我就很好了,不缺名不缺利,至於你生活的地方,對不起,那不是我能高攀的。」
「而這一切,是我出生的時候,就註定了的。」
「和全世界的偏見相抗衡,對不起,我做不到。」
「就這樣吧,再見,你……」
左甜終於去擦眼淚,還想再看一眼許安白,但是發現怎麼都看不清了,左甜又再次認命了,她啜泣著道出自己的祝福,是她能給的,也是最後能給予的點滴溫柔。
「祝你一路珍重,此去,前程似錦。」
說完,便決然轉身往宋真小區方向,小跑起來。
許安白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待到提步要去追,轟隆隆——
雷電聲響徹天際,數道閃電在空中交相輝映。
一滴冰冷打在許安白的額頭上,他拂過,指尖上是豆大水珠。
下雨了。
暴雨將至。
*
竹歲也聽到了數道雷點的聲音,終是不放心,放下平板,對宋父道:「爸,我還是一起跟著下去吧。」
「她萬一蹦蹦躂躂的,別給摔了。」
尤其現在……還是小心點兒好。
說著,也不管宋父是什麼個建議,到玄關換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