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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一年,她就進入了周枕月的生命軌跡,生活的重心也變成了周枕月。沈懷星變成了畢業照背面印刷的一個名字,和其他老師排在一起,再無不同。
這些年她和沈懷星幾乎沒什麼聯繫,只是逢年過節發個禮貌的問候寒暄寒暄,維持著師生間最後一點情誼。
六年過去了。
不論是她還是沈懷星,都該釋懷了。
沈懷星摸了一下穆雪衣的額頭,看她已經退燒了,心裡也定了下來。主動對穆雪衣笑了笑:「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啊,穆二小姐?」
穆雪衣對沈懷星探額頭的動作有點牴觸,但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只說:「還行。」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
沈懷星又問:「看你發的那條朋友圈,是和家人鬧矛盾了?」
穆雪衣:「……是,是鬧翻了。」
沈懷星:「翻得有多嚴重?」
穆雪衣開了個小玩笑調節有些僵硬的氛圍:「嚴重到您以後可以叫我『小要飯的』。」
沈懷星果然被她逗得笑了笑。
她沒有過多地追問她的家事,只問:「現在有地方住麼?」
穆雪衣搖頭。
沈懷星想了一會兒,說:「這樣吧,你先住到我的公寓來,我的公寓還有一間次臥空著。在你的事情解決前可以一直住著,不收你房租。」
穆雪衣沒有馬上答應,似乎對她們之間的過往有點芥蒂:「這樣……是不是不太方便?」
沈懷星不以為意:「你現在有難處,我作為你曾經的老師,幫幫你而已。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穆雪衣又沉默了一陣,有點猶豫:「可是……我住在您的公寓裡,難道不會影響您帶男朋友回來……」
沈懷星一愣。
她抿著唇笑:「雪衣,我還是單身。」
穆雪衣低著頭不說話。
沈懷星盯著她,忽然問:
「你呢?也還是單身麼?」
穆雪衣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現況,雖然很不想承認,可周枕月確實沒有同意和自己複合。只能苦澀地點點頭。
「是,單身。」
沈懷星也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了。
掛完吊瓶,沈懷星就帶著穆雪衣回了自己的公寓。雖然穆雪衣始終覺得住到沈懷星家裡十分不妥,可眼下她這個喪家之犬也的確沒有更好的選擇。
兩個人多年不見,本來氣氛有點半吊不吊的尷尬,但這又打針又吃藥的一晚折騰下來,倒是聊開了不少的芥蒂。
沈懷星對待她的尺度控制得很好,不刻意疏遠,也不親近曖昧。穆雪衣覺得再那麼有意避嫌的話,反而顯得是自己還放不下那段過往。
去睡覺前,沈懷星主動和穆雪衣提起,自己一個朋友的新酒吧「the1」會在明晚開張,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一起去捧個場,權當散散心。
穆雪衣寄人籬下,沒好意思推脫。
下午的時候,周枕月本來在和高層們開一個重要的會。小艾在她身邊端茶遞水時,瞥見周枕月在休息空隙翻看微信,她看到穆二小姐發了一條:
「在麼?」
然後小艾就看見周枕月發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個呆。
周枕月雙手握著手機,大拇指懸在輸入框上方,似乎下一秒就要按上去,又似乎永遠都不會按上去。過了不知多久,她像是用了極大的意念才逼自己退出了那個界面。
她又點進朋友圈,想分散一下注意力。
沒想到,一進朋友圈,刷新出來的第一條就是穆雪衣發的——
【高燒39度,無家可歸了[生病]】
小艾才大致瞥了一眼那內容,沒來得及細看呢,就見周枕月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她忙湊上去:「周總,有什麼需要?」
周枕月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邊走邊囑咐:「馬上叫張副總過來替我把會開完,去車庫把車開到門口,目的地定位我會在一分鐘後發到你的手機上。」
小艾:「是,我馬上去!」
一分鐘後,她看著周枕月發過來的定位,嘖了一聲。
果然,就是穆二小姐朋友圈帶的那條定位。
小艾都替穆二小姐高興,努力這麼久,終於可以憑藉這次生病和周總有點進展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到了目的地,車都還沒停穩,那刺眼的畫面就猝不及防地在她們面前劈頭蓋臉地上演。
路燈昏黃,燈下的兩團身影都疊在了一起。
車廂里的空氣壓抑得像要凍成冰。
小艾一直縮著脖子,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後視鏡,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把周枕月送回老宅後,她就逃命一樣地溜了。
周枕月進了門,冷著臉在玄關處換鞋,換完以後朝裡面才走了兩步,就見爺爺周豐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收拾了一下凌亂的心情與表情,走過去垂首問好:
「爺爺。」
周豐年一身仙風道骨的純白綢袍,眉毛鬍子都已花白,和周枕月一樣,右手食指上戴著一枚古雅溫潤的玉戒指。
這是數百年傳承下來的祖訓,周家人,手上必配玉。
周豐年朝周枕月招招手,眉眼可親:「月牙兒,過來,坐。」
周枕月順從地走到周豐年身邊坐下,腰背挺直如竹。
周豐年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捋了捋鬍鬚,慢悠悠地問:「最近雪丫頭一直在找你,你為什麼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