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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咳了起來。
周枕月幫她拍著胸口順氣,眉頭皺起:「別亂想了,我怎麼會和你生氣?」
「咳……」穆雪衣淚中帶笑,「以防萬一嘛,畢竟我現在變得……連我自己都……」
她沒有把話說完。
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只是講完這些話,就已經耗光了全身的力氣。
周枕月不忍心再讓她繼續講話了,「好了,不要再擔這些心,我不會生你的氣。太晚了,你還生著病,快睡吧。」
穆雪衣閉上眼,找到周枕月的手,握住,「阿月,等我睡著了再走,好麼?」
周枕月凝視著窩在厚重被子裡的穆雪衣,回握住她,說:「好。」
「……真好。」
穆雪衣把下巴埋進被子,極輕地自言自語,「已經……好幾天都睡不著了……」
聲音非常輕,可周枕月還是聽見了。
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她的額頭,可是又怕她已經入眠,吵醒了她。
舉在半空的手緩緩攥成拳。
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
周枕月拿起膝蓋上的四封信,拇指撫了撫4號信封的封口,想起剛剛穆雪衣將這封信遞給她時的模樣。
她忽然不太明白,把雪衣放回穆家,到底是對還是錯。
作者有話要說:球球了讓我過吧.
第55章
清晨,穆雪衣醒來時,屋子裡已經沒有了周枕月來過的痕跡。
她單手撐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起來,拿了床頭的拐杖,艱難地拄著拐杖下地。
走到飄窗前,踉蹌了一下才搖搖晃晃地坐下。
昨晚的小桌子還擺在那裡,小檯燈已經被貼心地關掉了。桌上吃的殘羹剩飯也都被收拾得一乾二淨。
手放上去,桌面冰涼,早已沒有了熱湯混沌滯留過的溫度。
穆雪衣安靜地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做,只是摸著桌面。
她好像在等著什麼。
早就算好了的事。無非是早一兩個小時,或是遲一兩個小時。
但她還是希望能遲一兩個小時。阿月昨晚肯定沒睡好,她那麼累,應該多休息一會兒。
正想著這件事,門外走廊忽然由遠及近地傳來急躁的腳步聲。
而且不止一個人。
來了。
挺快。
穆雪衣閉上眼睛,莫名地勾起唇角笑起來.
北郊,不知名的荒廢工廠。
沉重的鐵皮大門被「轟」得一聲關上,空氣里瞬間捲起一股子灰塵味,和腥酸的鐵鏽味混在一起,讓人聞一口就恨不得把喉嚨芯子都吐出來。
穆雪衣倚著牆癱坐在角落,半抬著眼,挨個望過眼前站著的零零散散的黑裝打手。
她身上是一件已經被地上灰塵染髒的米白色襯衫,在剛剛的撕扯過程中,袖口和衣擺都被扯得開了線。
亂糟糟的寬薄襯衫里,穆雪衣蒼白得仿佛一頭折斷了骨頭的病弱瘦鹿。
空蕩的工廠里,安安靜靜的,仿佛掉根針都能聽見。
但那群打手身後卻傳來一陣陣「嚓——」「嚓——」「嚓——」的磨刀聲。不緊不慢的,帶著瘮人而陰狠的節奏。
忽然,那聲音停了。眼前站著的打手也往兩邊讓了讓。
穆如晴拎著一把沾了水的厚重菜刀,徐徐走近。走到穆雪衣面前,她就蹲下來,把刀放在穆雪衣瘦削的鎖骨上。
「我給你三分鐘回憶的時間,」穆如晴輕輕抬起刀柄,讓刀刃上的涼水順著刀尖滑入穆雪衣的領口,「婉婉幾點走的,坐哪一個交通工具走的,去了哪裡,還有,現在人的具體位置。」
穆雪衣沒有懼色,反而仰長了脖子,直視著穆如晴的眼睛。
「這可稀奇了,她不願意留在你身邊,走了,你找我做什麼?」她輕笑。
「穆雪衣,你和我裝傻?」穆如晴豎起刀背,淺淺一割,把穆雪衣領口的第一顆扣子挑斷,「有人看到了,昨晚她找了你,你和她說了一些話,她背著包出了門,然後,就再也沒回來。你現在和我說,她的失蹤和你毫無關係,你覺得我會信麼?」
穆雪衣沒有在意自己被挑開扣子的領口,往後靠了靠,像是脖子累了,另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好吧,確實,和我有點關係。」意料之外的,她居然很輕易地承認了,「她想走,我幫她找了條路罷了。說起來,姐姐你的原因更大一些吧?你要是不結婚,她也不至於這麼幹脆地結束這拖了二十多年的孽緣,不是麼?」
聽到穆雪衣把她們之間的感情稱為「孽緣」,穆如晴的表情凝固了。
半晌,她忽然冷笑一聲。
「穆雪衣,你到底是憑什麼敢這麼挑釁我?!」
穆如晴捏緊刀柄,凌厲地舉起,不加停頓的,刀尖帶著風朝穆雪衣的脖子砍下去——
「大小姐!」後面一個黑衣打手連忙出聲,「這……這好歹是二小姐!」
力道猛地頓住。
穆如晴把刀停在了穆雪衣脖側的頭髮上,涼悠悠地向後看了一眼,「我叫你們來,是讓你們來拉架的麼?」
打手們都不敢說話了。
她又看向穩坐如山的穆雪衣,不禁一笑:「你可真是坐得住。也是,你大可放心,這麼文明的社會,我怎麼能弄出人命呢?」
「姐姐,我坐得住,不是因為我篤定你不敢弄出人命,」穆雪衣勾起唇角,眼底清清澈澈,絲毫恐懼都不染,「是因為,你就算弄出人命,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