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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知道穆雪衣哪裡奇怪了。
以往那些追求自己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征服欲還是依賴欲,她們看向自己的眼底都是帶著欲望的。
可是穆雪衣對她,似乎根本沒有任何欲望。
她好像……只是在日常生活的時候,順便追求了一下自己。
她並不在意自己會不會給她反饋,甚至都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開心、或者生氣。
所以,自己言明了下班後要去拿的三明治,她都能毫無顧慮地餵給流浪狗。
——沒有欲望和侵占性。
——不會狂妄地干涉自己的生活。
——永遠以陪伴者的姿態。
——對自己幾乎不抱任何期待。也就意味著,不會對自己有任何既定意向的束縛。
這樣有些冷淡的喜歡,卻意料之外地……挺溫柔。
小艾來送文件時,周枕月對她說:「以後穆雪衣送來的禮物和情書,別扔了,拿過來。」
「周總……」小艾驚訝地睜大眼,「你……不會是喜歡上……」
周枕月否定了:「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人家花了時間和精力準備的東西,不該隨隨便便糟蹋。」
小艾張了張嘴,也只敢腹誹:
難道之前那些追求者的禮物您糟蹋少了?
周枕月讓清潔工在辦公室的角落裡特地清理出一塊空地,用來擺穆雪衣的禮物。
禮物都是一些討女人開心的小東西,拆了幾個她就懶得拆了,後來就直接不拆,只把禮物盒堆在那裡。
情書卻是每天都要讀的。
周枕月把每天下午看報紙的時間空了出來,用以讀穆雪衣的情書。
一邊讀,她還一邊感慨:「寫得太爛了,這樣的文字寫在紙上,真是浪費紙。」
小艾:「那您還讀?」
周枕月:「……反正無聊。」
就這樣,安靜的日子慢慢過著。
她寫情書,她看情書。
她每天逗狗,她每天看著她逗狗。
她們分明並沒有什麼交集,可周枕月又覺得,她們似乎有很多很多的交集。
.
平靜的打破,是從穆雪衣不來的第一天開始。
因為周枕月已經養成了每天下午茶時間站在落地窗前看穆雪衣逗狗,所以她很快就發現了穆雪衣的「缺席」。
「今天她沒來?」周枕月問小艾。
小艾愣了愣,「啊……是啊,早上就沒來。」
周枕月端著咖啡,在窗前站了和以往一樣長的時間。
樓下的流浪狗茫然地徘徊著,走一會兒,臥一會兒,等著什麼人一樣。
……無趣。
今天的下午茶,太無趣了。
小艾安撫道:「可能有事耽誤了,明天應該就來了。」
周枕月抿了口咖啡,平靜地說:「我沒有等她。」
小艾:「哦……」
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穆雪衣都沒有來。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能耽誤她這麼久。八成……是放棄了吧。
其實已經很了不起了。
周枕月想著。
她在樓下守了足足兩個多月,而自己除了最開始請她吃了一頓飯外,再沒有任何其他的回應。一個人總不可能永遠單方面付出。
只是那個人一走,原本就無聊的生活,變得更無聊了一些。
周枕月拿起桌子上那封三天前她給她的最後的情書,習慣性地開始讀。
……不知道是這三天裡讀的第多少遍了。
像是讀一本已經停刊的最後一期讀物,文字早就是嚼得沒味的泡泡糖,閱讀已經成為一種無意義的肌肉記憶。
本以為她和她不會再有什麼交集。可第四天的下午,周枕月下班時,途徑大門,忽然聽到那聲熟悉的:
「下班辛苦了。」
周枕月隨即轉過頭,看到了許久不見的穆雪衣。
但對方和幾天前的模樣很不同。
穆雪衣顯然是被誰打了一頓,顴骨帶著擦傷,側臉有一片淤青,臉色非常蒼白。整個人的狀態特別不好,隨時要暈倒過去似的。
她抱著禮物和情書的手臂上是青紫和黃紅交錯的傷痕,青色疊著黃色,紫色壓著紅色,像極了海鮮市場上那種不新鮮的五彩斑斕的熱帶魚。
見周枕月在凝視她,穆雪衣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你怎麼了?」周枕月淡淡地問。
穆雪衣勉強牽起嘴角:「摔了一下,沒事。」
周枕月頓了頓,又問:「去醫院了嗎?」
穆雪衣:「沒事的,不用去。」
周枕月沒說話了,扭頭繼續走,再沒回頭去看那人。
但在走出街角後,她對身旁的小艾說:
「你帶她去醫院看一下,別說是我讓你去的。」
小艾忙答應。
周枕月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了另一輛車,跟在小艾和穆雪衣的後面。
到了醫院,她悄悄地站在單向玻璃的後面,看著醫生給穆雪衣診斷。
因為隔著玻璃,她聽不清醫生是怎麼說的。
過了一會兒,醫生把穆雪衣扶起來,走到水池邊,幫她拍著背。
周枕月盯著醫生的口型。
他把一句話重複了很多遍,到最後,周枕月都讀解出了那句話:
「……把淤血吐出來,吐出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