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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人又把手指在茶水裡蘸了蘸,點上來,繼續畫。
等她畫完左臉的三道,轉而開始畫右臉時,周枕月才忽然意識到,她這是在給自己畫貓鬍子。
手一抬,牢牢地抓住了那人做壞的手腕。
冰涼的金手銬在掌心硌了一下。
穆雪衣竊笑的「咯咯」聲散溢出來。
「不裝睡啦?」
周枕月睜開眼,平靜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
穆雪衣把小小的瓷杯放回桌面:「阿月,你不知道麼?你睡著時和清醒時,呼吸的頻率間長是不一樣的。」
周枕月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胸口積蓄了一晚的混沌散去,換幾分清澄。
「是你把我扶到沙發上睡的?」她問。
穆雪衣嗯了一聲,「我早上醒來,看你坐在地上睡著了,就把你抱到了沙發上。」
周枕月:「……你抱得動我?」
穆雪衣:「咱們都是女人,你能抱得動我,我自然也抱得動你。」
周枕月沉默了一會兒。
她抬腕看了眼表,說:「六點二十了,你該走就走吧,一會兒上班的人來了。」
穆雪衣:「說到這個,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她有事和自己商量,這倒有點出乎周枕月的意料,「什麼事?」
穆雪衣找到周枕月的手,主動和她十指交扣,軟軟地握了握。
「我的停職時間還有五天。這五天,我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你方不方便暫休五天,把工作先移交給別人?」
說完,她馬上又補充:「不方便也沒關係,要真有什麼走不開的事,別為了我耽誤了。」
周枕月抿了抿唇,半晌沒說話。
「……沒什麼重要的事。」她還是忍不住遷就了穆雪衣,「你想做什麼?」
穆雪衣很高興:「那就好。我是覺得,岸陽熟人太多了,或許玩不盡興,所以想和你去別的城市逛一逛。」
周枕月:「去哪裡?」
穆雪衣:「你覺得皋川好不好?」
周枕月:「……為什麼是皋川?」
「皋川是我過去一年待的地方,」穆雪衣低下眼,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我對那裡很了解,知道那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那個時候,吃到好吃的東西,總是想:要是阿月能和我一起吃就好了。所以啊,就想帶你去皋川玩。」
看到穆雪衣主動提起自己過去一年的事,周枕月心神一震。
對她來說,她對穆雪衣過去一年的所有了解都是一片空白。可能就是因為這未知的一片空白,她才會有那麼多患得患失的情緒。
雪衣肯定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無處安放的焦慮。
她是在以這樣的方式……
給予自己安全感嗎?
穆雪衣又說:「我叫阿濃弄了輛越野車,車上裝了充足的水和食物,咱們自己開車過去。我查過了,開過去要一天一夜,除掉來迴路程,可以在那邊待三天呢。」
周枕月:「為什麼要選擇自駕?」
穆雪衣笑了笑:「阿月,飛機和高鐵是比較快,但是人也太多了。你和我自己開車,那越野車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路途很長,我們有很多可以聊的東西,也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你說呢?」
周枕月心裡其實挺開心,可又不願把這樣的開心表露在臉上,於是又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冷漠地吐出五個字:
「我考慮一下。」
穆雪衣起身,慢慢朝門口走。
「那我先下去了。越野車就停在你們公司的門口,你考慮好了,交接好工作,隨時可以下來。」
拉開門,穆雪衣又回過頭,說:
「你一會兒下來的時候,記得先去頂樓幫我拿一下手杖。」
周枕月不禁一笑。
她心裡早就應承了,卻要裝模作樣,故作矜持。
雪衣也早就看出了她的假裝,表面上說著「我等你考慮」,其實已經篤定了她一定會來,否則不會這麼自然地叫她幫忙拿手杖。
如此默契地互相飆演技。
她們還真是……
心有靈犀。
.
周枕月安排好一切工作後,下了樓。果然在馬路邊最顯眼的位置看見了一輛紮實剛健的黑色大越野。
她走到駕駛座一側,打開車門。
穆雪衣在副駕駛座上坐著,胳膊支在車窗邊,正拿著一包脆棗「咯吱咯吱」地吃。
目光一轉,只見後排座椅上放著好幾大桶礦泉水,三大包吃的,還有睡袋和帳篷,以及一把鐵鍬。
「阿月,」穆雪衣向她招招手,「快,上車,咱們出發了。」
周枕月把穆雪衣的手杖放到後排,跨上了駕駛座,系好安全帶。
「你說路程是一天一夜。」她瞥了眼身後,「為什麼還要帶帳篷?」
穆雪衣聳聳肩:「以防萬一嘛,咱們倆都有點路痴,又從來沒自駕過這麼遠的路。要是在山裡迷路了,走不出去,得要有個地方舒舒服服地過夜。」
周枕月又問:「那鐵鍬是幹什麼的?」
穆雪衣沒有直接回答,只嚼著棗子,含糊地說:「你覺得是幹什麼,就是幹什麼的。」
周枕月沒再多問,啟動車子,打開了GPS導航。
越野車躋入車流之中,向著出城的公路駛去。
車裡放著舒緩的音樂,穆雪衣還在吃東西,應該是好幾頓飯沒吃了,一邊吃一邊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