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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就把第三杯喝了下去。
其他人都愣愣地看著這邊,一頭霧水。
周家和穆家碰面了沒有冷場,也沒有唇槍舌戰地懟起來。周氏的總裁還拼命地給穆氏的二小姐灌酒。
這畫面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一杯接一杯。
穆雪衣喝得有些發懵了,眼神迷離地趴在桌子上,手裡攥著自己的杯子,等著周枕月再給自己倒,嘴裡模模糊糊地咕噥:
「我喝……我喝……」
沈懷星終於看不下去了,她是不懂生意人之間有什麼需要應酬和維護的,她只知道生病的人不該喝這麼多的酒。周枕月不合時宜的勸酒讓她對周枕月的印象很不好,局才開始沒多久,她就徑直站了起來,拉住醉倒在桌上的穆雪衣,忍著不快和李璐璐說:
「我帶她先走。」
老師要走,座上幾個晚輩學生都站起來送。李璐璐還熱心地叫王航一起幫忙把穆雪衣送到沈懷星的車上,大家都起身讓位置。
周枕月巋然不動地坐在原處,臉色越來越冷,握著酒杯的手指緊到發青。
沈懷星攬住穆雪衣柔軟的腰,拖著她慢慢地站起來。沒想到才起來一點,穆雪衣開始本能地掙扎,擰著身子躲開了沈懷星的手,重重地摔了回去。
正正砸向旁邊周枕月的懷裡。
周枕月下意識抱住了醉酒的穆雪衣,灼熱的體溫和滑膩的皮膚深陷在她指尖,過往幾年只存在於夢裡的熟悉香味猝不及防地迎面撲來,在鼻腔里叫囂著衝撞。
闊別已久卻又太過突然的親密。
太突然了。
突然到周枕月大腦空白了一瞬。
穆雪衣自然地摟住周枕月的脖子,把腦袋使勁往周枕月的肩窩裡拱。
「別把我給別人……」穆雪衣閉著眼,模模糊糊地說醉話,「別讓他們帶我走,別讓他們帶我去別的地方……」
周圍一圈人看著這場景,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沒有一個人敢動。
這什麼情況?
沈懷星看著周枕月抱住穆雪衣,莫名覺得刺眼,伸出手去想把穆雪衣拉到自己這裡。
「雪衣,回來。」
周枕月聞言,緊了緊握住穆雪衣胳膊的手指,眉頭微皺:「回來?」
什麼叫「回來」?
回哪裡來?
倘若穆雪衣真的有一個所謂的「歸處」,那也該是她周枕月的身邊,不是嗎?
像是宣示什麼一樣,她直接把穆雪衣橫抱了起來,腰背挺直離開了卡座,向地下車庫的方向走去。冰冷肅穆,帶著把人壓得不敢直視的氣場。
而穆雪衣躺在她的臂彎里,捲髮披散,頰邊是曖昧的粉紅。
沈懷星怔怔地看著她們的背影。
其他人也都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說呢。
這個走向……
……屬實是有點魔幻。
酒吧地下車庫。
周枕月抱著穆雪衣走到自己的黑色賓利旁邊。駕駛座打盹的小艾一個激靈,馬上跑出來幫她們打開後排的車門。
「周、周、周總……」
小艾目不轉睛地瞪著周枕月懷裡的穆雪衣,差點把舌頭咬了。
怎麼去簡簡單單地應酬一下,還撿了個醉得人事不省的二小姐回來?
周枕月把穆雪衣放在后座上,關好這側的門,自己繞到另一側上了車。小艾也回到了駕駛座。
小艾打起發動機,從後視鏡瞥了眼睡著的穆雪衣,試探著問:「周總,我們……去、去哪裡?」
周枕月坐得離穆雪衣足有三十公分遠。她雙臂交叉抱著,垂眼思索了一陣,說:「去江邊公寓。」
「是。」小艾開始倒車。
車開到門口,小艾又小聲念叨:「真的不回老宅麼?老爺子不是一直都挺想見見穆二小姐……」
周枕月沒說話。
小艾知道她這是不高興了,忙住了嘴,再也不提。
開到橋西二路時,穆雪衣醒了。
也沒有全醒,只是睜開了眼,人還是木的,目光直勾勾地釘在周枕月的臉上。
沒一會兒,眼淚從她的眼尾流了出來。
周枕月在黑暗中回視過來,看見穆雪衣在哭,眉頭一皺:
「哭什麼?」
穆雪衣沒有回答,哭得越來越凶,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周枕月眉頭皺得更深。
良久,她從旁邊的格子裡取出了一包紙巾,扔到穆雪衣手邊。
穆雪衣沒有拿起那包紙,喉嚨里壓抑著哽咽,用手背去擦臉上的淚。慌亂間,手腕抹到了下唇,口紅擦出去很長一道。
小艾多嘴道:「周總,穆二小姐都喝醉了,你幫幫她吧。」
小艾的話讓周枕月恍惚了一瞬。
是啊。
反正這人也喝醉了,她明天清醒後,不會再記得今晚的任何事。
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失去意識的是誰,醉酒似乎永遠都是一個可以拿來遮掩的最好藉口。
周枕月沉默了一會兒,回過頭來,拿起自己剛剛扔出去的那包紙巾,抽了一張出來。
先全部展開,再按她的習慣對摺兩次,握在指尖。
短暫的猶豫後。
她向那邊傾過去一點,低垂著眼,將手裡的紙巾輕輕按在了穆雪衣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