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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墨澤北如約而至。
孟元昊臉上沒什麼笑容,直直坐在那,盯著飯桌上的豐富菜餚愣神發呆。
墨澤北見勢輕輕碰了下他的肘,在旁邊小聲提醒:「動筷啊,傻愣著幹嘛。」
「這裡是我家,你不用讓我......」孟元昊強力忍住酸澀的鼻腔,乾笑了兩聲。
胡亂扒拉了半碗飯,孟元昊就放下了筷子,他故意擺出一副輕鬆的姿態:「店裡還有事要忙,我過去看看,你倆繼續吃吧。」
「元昊......」墨澤北覺察出他神情不太對,出聲喊住了他。
孟元昊扭頭過來,極力擠出幾絲笑意:「我忙完了事就過來,到時候咱們再敘。」
他出了門就關機了,車鑰匙也沒拿,忍著滿腔的淚水奔跑在人來人往,燈光閃爍的街道。
他只是想有個屬於自己的溫暖小家,以此來彌補原生家庭的遺憾,偏生就那麼難,就那麼不如意。戀愛時被辜負,結婚後被冷落,恍然間覺得偌大的世界竟沒有能讓他的心靈得到撫慰的容身之所。
不知過了多久,他急急喘著氣,淚流滿面地跪倒在一棵榕樹下,望著遠處暗沉的天際,憤怒地吶喊和咆哮。
吃了晚飯,墨澤北約著李榕去了書房。
「最近在看什麼書?」倆人面對面坐下,墨澤北隨意問了句。
「楚辭。」李榕神色有些拘謹,好像放不太開。
墨澤北順著這個話題和她聊了會,最後才拋出此行的目的。
「元昊和我講了你倆的事。」
李榕逐漸放鬆下來的表情在聽到這句話後開始變得緊繃,並且越來越難看,越來越慘澹。
墨澤北低頭捧杯,喝著清潤的茶水,給出對方足夠的反應時間。
半晌過後,墨澤北輕柔開口:「你介意把你心底的想法告訴我嗎?」
李榕用力握著朝向地面的桌沿,指尖都泛起了白,眸里流露出苦楚之色。
瞥見李榕這樣的反應,墨澤北知道這人定有難言之隱,她將青瓷杯緩緩放置在桌面上:「要是你現在不願說那就改天,或者......」她想建議這人求助於專業的心理醫生。
她話沒說完,李榕就緊咬著唇朝她望了過來。
墨澤北頓住了聲,指腹下意識摩挲著右側的膝蓋。
「你能暫時為我保守秘密嗎?」李榕神情哀淒,「我現在還不想讓他知道。」
墨澤北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房間裡的窗戶關得很嚴實,阻隔了外面的喧囂和熱鬧。
「我出生於南方的一個偏僻小村莊,爸爸沒出事之前,家裡還算和睦幸福,」李榕抱著胳膊閉著眼,話語低啞,「只是人生禍福難測,我六歲那年,爸爸跟著同村的幾人去了外省,在建築工地幹活。某日突然響雷陣陣,天降暴雨,我幫著媽媽急忙收拾地上晾曬的苞谷,這時村東頭小賣部的林嫂冒雨前來,告訴我們爸爸的工友打來電話,說他從高空不慎墜落,摔斷了右腿,讓趕緊派人過去,從那刻起,家裡便再也沒有了寧靜。」
「黑心的老闆耽誤我爸最佳的救治時機,使他永遠失去了右腿,餘生殘疾......」李榕眼眶泛起了紅,眼角有淚滑出,「家裡的頂樑柱倒了,對於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自那次變故之後,爸爸自暴自棄了半年,我們家在村裡的地位也越來越低,但是想到我和年幼的弟弟,還有整日以淚洗面的母親,他慢慢振作了起來,後來母親外出打工,他在家裡照顧我和弟弟。」
「生活好像在逐漸變得有希望,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令人作嘔的噁心事......」李榕把雙臂放置在木桌上,臉埋著,「噩夢從十歲那年開始,一次放學回家的路上,我被村里一個多次出入局子的流氓地痞拉到了一片荒山,遭到了他的猥褻......事後,我被他威脅,所以我不敢告訴行動不便的爸爸,不敢告訴任何人......無數個寒森淒淒的夜晚,我都在偷偷抹眼淚,我覺得自己很髒,我甚至......」說到這,李榕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瑟縮,聲音哽咽,「我甚至一度想死,想自殺,想要逃離這個可怕的世界,可是我又捨不得爸媽,也不願他們為了我傷心落淚......」
墨澤北聞聲眉心一震,同時又極其憤慨,她努力壓下心底洶湧的情緒,走過去輕撫著她的肩膀。
「後來他又對我進行了多次的猥褻侵犯,」李榕咬破了唇,淚水奪眶而出,混含著唇角的鮮血,「十三歲那年,他強/奸了我......過後的歲月里,陸陸續續的,我記不清有多少次,好在那時我身體瘦弱又缺少營養,沒來月經,所以沒懷孕,」李榕將頭頂在墨澤北的小腹那,用力攥著她的衣角,「一直到半年後,他誤殺了人,再次進了監獄,這種侮辱和折磨才算結束......」
墨澤北握緊拳,咬著後槽牙,卻怎麼也無法平息心底的怒火。
「我厭惡那個地方,憎惡那些充滿屈辱的回憶和過往,」李榕胸口劇烈起伏著,「所以我拼勁全力學習,考來了B城,終於脫離了那個讓我每天都哭著醒來的夢魘之地。」
墨澤北摸撫著她的發,給予無聲的安慰。
李榕漸漸平息了激動狂躁的情緒,她側頭擦乾淨眼淚,望著虛空,低喃道:「我知道我對不起元昊,我對他隱瞞了很多不堪的過去。」
墨澤北按著她的肩膀,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