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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安倍晴明只是麻倉葉王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在大多情況下,他和晴明是不會分到同一天當值的。
立香一直沒有被葉王「收起來」,偶爾跟著他出門一起上個班,更多時候是呆在麻倉劃分給葉王的院落里,她琢磨著要怎麼找恩奇都,但是毫無頭緒。
恩哥應該足夠靠譜,能找到自己的……吧。
與此同時,丹波國,大江山。
山麓激戰。
赤條上身的酒吞童子光足點躍千丈,下一秒,身後人影覆上來,破空聲還未傳達到耳邊,他先一步側腰躲閃,那一擊擦過他腰間直轟至地面。
地表被轟出一個深坑,草皮掀飛,泥礫四溢,一片狼狽間唯一清晰的只有綠髮身影下沉的嘴角,和有點鋒利的冰涼金瞳。
他被綠色長髮的身影逼迫退到枯葉叢,腳邊是仍在淌血的肢節,那是大江山的小妖怪們。就在剛剛,金光肅肅間皆數死亡。
今日以前,千丈岳一直是酒吞的獵場,他屠戮人類,也誅殺妖物,他建立起大江山牢不可破的階級體系,他是這裡的王。
——在今日以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腰間僅是一個擦傷便深了見骨,酒吞併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反而酣暢淋漓的咧嘴狂笑。黑髮逐漸褪為紅色,在夜裡作狂飛舞。額間長出兩角,比枯枝猙獰,比骨質冷硬。
他鬼化了。
「再來——!」
那人沒有在言語上回應酒吞童子,他抬起手,乾淨的白色長袍下纖細白皙的手臂格外吸引眼球,酒吞卻知道那樣狀態的手臂能擊打出何等恐怖的力量。
酒吞的瞳孔逐漸凝成一條血色深澗,怨恨和憤怒在其中燃燒。他虛起眼,雙手便被黑色火苗包裹,那火苗攀附著皮膚向上爬,在頸部戛然而止,詭異的某種古老的儀式被狠辣的斬段。
酒吞狂笑著,俯身沖向綠髮人影。
想像中的衝擊沒有到來,酒吞童子的蓄力甚至沒有被打斷,他只是保持著這個狀態——被一條金色的鎖鏈捆在半空中。
「你不是陰陽師,也不是妖怪。」
「哦?」綠髮的身影有些吃驚,「我以為你已經陷入戰鬥里暴.亂的情緒,沒想到還能冷靜思考嗎?」
酒吞童子又是大笑。
面前的人沒等他笑完,打斷他:「把她還給我。」
酒吞沒有立馬回答,他被捆在半空卻沒有多少屈於人下的狼狽,上半身的紋路逐漸消隱,腰側的傷還在溢血,血液沾上銀質鎖鏈由著重力向下滴。
「吾乃酒吞童子,大江山之主。」他額間雙角收起,頭髮變回絲綢般的黑,「你指的是誰?」
那人回答:「我是恩奇都。半天前被你們偷走的那個人,請還給我。」
大江山的鬼眾多,除了離他最近的茨木童子外,其他在酒吞眼中只分為揍過的和沒揍自己就倒下認輸的。
總而言之,他也不是很清楚這群手下具體幹了些什麼事。
於是他只是邀請道:「不如你先跟我來。」
恩奇都疑惑道:「我踏平大江山,一樣能找到她,哪個更快些?」
酒吞又笑答:「差不多吧。」
恩奇都便收回了天之鎖,答應了他。
酒吞童子從腰間拉起為了戰鬥方便褪下的外衣,好奇問:「你為什麼改變了主意?」
「自然不應該為爭鬥所害。」恩奇都垂下眼,視線略過遍地狼藉。撞斷的樹,碾碎的花,禿露的地皮,「這一切應當被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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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恩奇都正在滿大江山給她找身體,她吃好喝好,沒有半點不適。唯一要說的話就是麻倉葉王的式神遠不如安倍晴明家裡的有趣。
葉王的式神安靜得像是不存在,能和立香嘮嘮嗑的也就一個葉王,但這個人聊起天來往往一針見血,很容易就把立香費力找的話題掐死在腹中。
比如在早起要當值的時候,立香跟著他走到門延,打了個哈欠小聲說今天真早啊,接著她準備以激勵人心的早起宣言驅散他們之間的睏倦。
結果葉王反手掐印,讓紙片式神推著立香去補覺了,走前還說了一句:「晚上見。」
又比如立香從晴明那裡學了一點皮毛的治療術,抱著今日切口愈,明日肉白骨的雄心壯志,在葉王面前準備露一手——葉王看了她一眼,按住塞給她一卷《今夕要》,在她滿頭問號里說:「沒有起死回生,斷肢重塑的話這本就夠。」
藤丸立香麻了。
當一個人,跳過所有步驟直奔終點,生活都變得索然無味——也沒聽說屠龍勇者還沒拿到寶劍第二天自己就八倍速原地化為惡龍啊?
但她又不能說葉王你能不能陪我走一下流程?
畢竟她在早起時的確想要睡一天,在炫耀治療術的時候也自詡起死回生絕世咕噠子。
藤丸立香本來經常跑去安倍晴明那裡,晴明是除開葉王以外唯一一個能和她溝通的人類,哎,也不算純人類,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家有骨女。
移動的試卷,永恆的師娘。
這天,麻倉葉王上班去了,立香又在晴明這裡蹭吃蹭喝。
她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大妖玉藻前!
玉藻前來的時候,院子裡的妖怪都係數噤聲,連著哭了快一個月的小雨坊都停止了掉眼淚,單目驚恐的左右張望,最後躲到了雨女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