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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少年抿著唇, 再度陷入沉默,盯著遠處陰沉的天空發呆。
站在路邊,紀繡年拉開車門:「我送你,上車。」
紀安揚卻不答應,非要說自己坐公交:「時間不早了, 送了我再回去就太晚了, 天黑開車也不安全。」
他犟起來的時候很執著, 不管紀繡年說什麼都不肯上車, 在路邊僵持的時間久了,後面的車按喇叭,示意他們擋道了。
紀繡年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安揚肩膀, 眼神里難得有了責怪:「我們把別人的路堵了。」
少年轉頭去跟人道歉,一聲抱歉還沒說出口,車窗一降,沒想到還是熟人,他愣了下,笑著打招呼:「周叔叔?」
周奪來祭奠一個老朋友,當年要不是他攔著他,他怕是在瀕臨破產之際做出衝動的事了…可惜這位老夥計身體不好,前兩年已經肝癌去世了。
「安揚?」
「不好意思周叔叔,我們擋了您吧,馬上就開走。」
周奪打開車門下車:「沒事,你這是跟家人一起…」
話說到一半陡然停住。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紀繡年身上,皺著眉頭思索片刻,認出了她。
他見過紀繡年不止一次,不過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十分賞心悅目的孩子,像夏日清秀梔子,亭亭而立,清秀大方。
上次臨時瞥過一眼,他還沒看清她的相貌。
現在,他能清楚感知到時光在她身上的痕跡,依舊是內斂沉靜的,只是當年見人羞赧,現在卻多了幾分靜潭般的恬淡豁達。
紀繡年也恍惚一下…終於透過時光的迷霧,哪怕這人鬢髮霜白,也認出了他。
她嘴唇動了一下,還沒說話,見到周奪陰沉的臉,陡然冷靜下來。
安揚還在呢。
再多的事情,尤其是當年那些舊事,沒必要當著孩子的面來談。
周奪似也有這個意思,當著安揚的面一分一毫都沒顯,問了他幾句話,才對他一點頭:「好了,你先走吧,我還有事要忙。」
紀安揚跟他道別後回來:「正好遇上我同學的父親,我跟人家道歉了。」
「…嗯,你還是想自己坐公交?」
「是,我坐公交方便。」
少年有些訝異她怎麼突然就改變主意了,正好看見公交車停靠站台,來不及再多說:「那我先走了,您開車回去路上小心。」
紀繡年點頭,看著他飛奔趕車的背影,看到車開走,消失不見。
周奪已然走近,隔了三五米站定。
紀繡年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周叔叔。」
周奪嗯了聲:「有空嗎,聊聊吧。」
紀繡年點頭,非常禮貌,指了指對面一棟茶樓:「我有私事要處理,麻煩您稍等一下,我很快就過來。您到樓上包廂等我可以嗎?」
周奪板著臉:「嗯。」
紀繡年沒有什麼私事,就只是站在路邊寒風中,靜靜吹了會風。
她很快也進茶樓包廂:「抱歉,您久等了,您喝普洱可以嗎」
「都可以,坐吧。」
紀繡年坐下:「您請說吧。」
態度直接,彬彬有禮,不卑不亢,絲毫不拖泥帶水。
周奪早就有找她的想法,但一直猶豫不決,已經打好了腹稿,可因為剛才見到了紀安揚,重新組織台詞。
「安揚是你?」
「兒子。」
周奪臉色愈加不好看。
哪怕已經有心理預期了,可他還是很震撼。
如果不是教養使然,他簡直想質問她,都有兒子了,還跟周琅糾纏不清做什麼?
過了片刻,周奪才消化完震驚和錯愕,繼續說先前準備好的台詞。
「前不久,我見到你和琅琅一起,在她家樓下。」
「嗯,她腿疼…我送她一程。」
周奪沉著臉:「有的話我這個做父親的本來不該說的,我也不該插手你們的事情,但是我不想再我女兒再次為了你發瘋。畢竟你們歲數都不小了。」
紀繡年沒說話,做了個手勢,請他繼續說。
「那時候你們都還年輕,我理解你們不畏世俗的勇氣,所以我從未嚴肅反對過你們在一起。但是你知道,因為你父親,我的企業險些破產,我衝動之下鋌而走險,差點坐牢,幸好我下屬清醒,偷偷把我簽字的一份文件截留,最後我沒犯錯。但我的企業被迫遷往海外,無數員工下崗。我的妻子當時是高齡產婦,本來就身體不好,險些被嚇到流產。這件事我至今無法原諒。」
「……」
「我也知道,有的事不能怪你。可我想問你,」周奪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你是真的喜歡琅琅嗎?」
「我……」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是她單方面的追求你,就連出國,也是因為她的請求,你才答應的。」
他不是沒見過周琅圍著紀繡年轉的樣子,滿心滿眼裡都是自己的心上人,她是從小真誠坦率的孩子,簡直恨不得把心都剖給自己的戀人。
紀繡年嘴唇微動,被周奪抬起手打斷。
「你先聽我說完。當時你們相約出國,周琅在機場等你一天,你不來,打電話你不接,發消息你不回。好,她到你家樓下等,那麼大的雪,你怎麼就忍心讓她在雪地里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