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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爺爺不會在意的。」
「站住!咳咳…你們站住!這是我的家…」
江蔚抱著手臂冷笑:「紀先生,還是安分點吧。」
他沒上去:「去吧,我在下面等。」
樓下吵鬧,樓上卻安靜。
紀繡年敲了敲門:「爺爺,您在休息嗎?」
「年年啊,進來吧。」
門打開,紀老先生一生溫文儒雅,見到周琅後,笑著招了招手:「小周是吧?」
哪怕兒子正在樓下大喊大叫,他也依舊笑容慈藹。
周琅被他一注視,莫名低下頭:「爺爺,我是周琅。」
老先生含笑看著她:「是個好孩子。」
樓下吵鬧聲不斷,老先生笑著搖了下頭,目光中說不清是惋惜還是後悔:「你爸爸做錯了事,要承擔錯誤。爺爺覺得這樣也很好。」
沒等紀繡年說什麼,他揮了揮手:「好了,回去吧,好好過你們的生活。」
「我們…」
「回去吧。」
周琅似沒想到她祖父會這麼平靜,許多話沒說出來,有些晃神。
樓下動靜漸漸大了,地上一地碎瓷。
紀繡年一把拉住周琅:「小心。別踩了。」
江蔚回頭笑了笑:「你爸非要站起來,把花瓶碰倒了,可不能賴在我身上。」
剛剛掙扎站起來的紀長宏依舊坐在輪椅上,正氣喘吁吁地,憎恨地盯著她們。
江蔚搖搖頭:「走吧年年。」
紀繡年搖頭:「大哥,你和琅琅先出去。」
「嗯?」
「你們先出去吧。」
紀繡年堅持著沒出去,也未解釋。
等大門關上,客廳里安安靜靜的,她低下頭撿起了幾枚碎瓷,目光依舊清淨:「您知道嗎,我看見過,我媽她拿這碎瓷片想割腕。可她放不下我,所以一直沒狠下心。」
紀長宏瞪著眼睛:「你、你想做什麼,難道還想對我動手?」
紀繡年聞言笑了下:「怎麼會。」
她將那枚碎瓷片放到紀長宏的掌心:「我只是想,您該感受一次,如果人生中什麼都不再握得住,只能握住一片碎瓷片,該有多絕望。」
語氣這麼平平淡淡,卻讓紀長宏徹底僵住了。
室內冷靜寥落,可門一推開便艷陽高照。
春天這麼短暫,不該再虛度。
她看見周琅站在一棵玉蘭樹下等她。
碩大的花瓣潔白乾淨,而樹下是她的愛人。
周琅沒去問她說了什麼,只牽起她的手:「走吧。」
午餐沒叫外食,紀繡年做的飯,西紅柿雞蛋湯,清蒸蝦仁,胡蘿蔔肉絲,非常簡單。
周琅看到最後一道菜,愣住了。
「不許挑食,快吃。」
紀繡年直接往她碗裡夾菜,不管她抗不抗拒。
周琅皺著眉頭吃完這頓晚餐。
紀繡年去廚房裡簡單收拾一下,沒讓她插手。
周琅拿起水壺,到陽台澆花。
一轉身,就看見陽台玻璃上貼了一張標籤,寫著:記得跟她說這件事。
她站在陽台上很久都沒進去,直到聽見廚房裡有電話鈴聲。
周琅放輕腳步,走進去。
「明天來複查嗎…好的,我知道的。」
紀繡年站在窗邊,跟她的主治醫師通電話,她和醫生認識多年,宛如老友般聊天:「不會影響日常生活。嗯,有時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太舒服。」
她打電話打得專心,指尖無意識地在玻璃上划過,忽然聽到客廳里的腳步聲。
周琅特意往前走了兩步,腳步放得重。
紀繡年愣了下,低聲說了幾句,立刻掛了電話。
「琅琅…」
周琅拉過她在沙發上坐下,一言不發。
「對不起,有一件事我以前就該告訴你,但那時我沒有勇氣。」
「嗯。」
「我心臟不是很健康…家族遺傳病史。我一直在想何時告訴你。抱歉,我很抱歉。」
畢竟,所有以婚姻為終點的戀愛,應該一開始就坦白。
周琅攬了攬她的髮絲,靜靜地看著她:「你瞞了我這麼多年。」
「你生氣嗎?」
「不是生氣。」
怎麼會生氣呢…明明只是心疼啊。
周琅只有難過,盯著她眼圈紅了。
明明已經從江蔚那裡聽到這件事,可現在聽紀繡年這麼說,她還是難過。
紀繡年朝她笑了笑,像是用盡了力氣般的,語氣還是平靜的:「我…現在不會影響我的日常生活,我在堅持運動,希望以後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不會成為你的負擔,如果你在意的話…」
周琅一把攬住她:「胡說!」
她的傻年年。
她不敢順著她的話往下想。
越往下想,心裡越覺得難過,空空落落。
怎麼可以這麼平靜地說起這些話呢。
到底是反覆想過多少次,到底是輾轉難眠多少夜,才能這麼平靜開口。
她也終於明白,紀繡年跟她相愛…大概是用盡了前半生積攢的勇氣。
紀繡年輕輕舒了一口氣:「我可能會跟不上你,為此我曾猶豫很久。」
周琅依舊沒說話。
這一瞬想起以前的很多瞬間。
那時校運會,她在跑步,紀繡年在高台上看著她,臉頰在陽光下乾淨到近乎透明,趴在欄杆上為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