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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琅嗯了聲。
今晚她的畫作要拍賣, 這幾所大學和兩家慈善組織合作達成協議,部分畫作拍賣所得一部分捐贈給貧困山區學校,一部分要捐給盲人舞蹈學校,資助年輕學生學習舞蹈。
郝書游領著她到座位前:「等會你給自己的畫做一個介紹,不用很久,三分鐘。」
「我知道了,師兄你去忙吧。」
周琅坐下來, 環顧四周。
她發消息給紀繡年,問她在哪。
原本約定了一起過來, 紀繡年突然說有事,問她理由也沒有一個具體理由。紀繡年一貫不會撒謊,也不擅長編造藉口,只推著她出門, 其他的絕口不提。
消息發了出去,許久都沒有回覆。
台上主持人已經開始介紹拍賣的作品。
這一段時間,聯合畫展對社會公眾免費開放了數日,吸引了不少對拍賣畫作感興趣的人,此刻三三兩兩交談著。
在幾所知名學府的招牌下,再加上公益合作的宣傳,畫作拍賣的非常順利。
「下面是寧大藝院副院長周琅的作品,我們請周院長介紹一下您的這幅畫。」
燈光陡然灑落,全場的注意力全都落過來。
攝像機快門聲音接二連三響起。
周琅站起來,笑著說:「謝謝。我沒有太多想介紹的。其實這幅畫,只是記錄我在寧大校園裡走過的春夏秋冬。」
這幅畫的名字是一眼萬年。
從十七八歲最青澀的年紀來到這裡,到如今,悄然流逝的,這麼多年的光陰。
她只簡單介紹幾句就坐下,把剩下的時間就交給別人。
本場拍賣的方式看不見出價人,只能聽到持續上漲的報價。
最後,這幅畫賣出了兩百萬的價格。
周琅有些震驚。
畢竟這次畫展沒有做過多的宣傳,再加上她近兩年都沒有新的作品,本來只是公益性質的捐贈,根本不期望過高的報價。再說這幅畫,原本也只是她一時興起的作品,從藝術性來說,尚達不到這麼高的價格。
她去找郝書游:「師兄,這位買家是誰,你跟他溝通一下,他的報價太高了。」
郝書游卻還在笑:「也是,我跟她說過幾次了,可她不肯聽。」
「那我去見她吧。」
「就在那邊,你過去吧。」
郝書游沒跟著她一起過去,讓一位工作人員帶她過去。
白色帘子掀開,周琅走進去,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你好…年年?」
到這種時候,還能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原來最後的買家是她。
紀繡年沖她一笑:「等工作人員辦完手續,我們出去再說。」
流程走的很快,只是這畢竟是一筆大數額的錢,耽誤了不少時間。
紀繡年填寫銀行帳戶的帳號,也簽了兩份協議書,承諾本人自願出價購買這幅畫。
等一切忙完,她們從後門出來,周琅沒忍住說:「你今天出價太高了,這幅畫的實際價值並不是那麼高,現在…」
紀繡年含笑看著她,將畫捧在懷裡:「我知道的,而且我把手上能直接動用的積蓄都花光了。」
前些年給安揚看病開支很大,再加上她很少關注理財,至於不動產…她也不清楚江蔚在她名下置辦了幾套房子,總之不至於一貧如洗,無家可歸。
為卿卿一擲千金,也未嘗不可。
周琅看了她一會,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整個心滿滿當當的,都是她小心翼翼拿著畫的樣子。
周琅忍不住笑:「又沒那麼珍貴…」
紀繡年認真點頭:「兩百萬呢,還不貴?」
「你想要,我每天都給你畫。」
「那我可買不起。」
「你拿一輩子來還債,就算抵了。」
周琅怕她拿著畫太久會累,可紀繡年沒給她:「不行,這可是我拿一輩子換的。」
她們在寧大校園裡,時不時遇到熟人。
有時是同事,有時是學生。
倒是也不曾迴避什麼,遇見同事就打招呼,遇見八卦一點的學生,就笑著不說話。
新的一年伊始,元旦後出台同性可婚法案,學院裡的風言風語終於暫時消停。
她們的愛情不違背社會公序良俗,還在法律允許結婚的情況下,再多閒話也說不下去了。
走著走著又到那棟紅磚樓房前。
冬天爬山虎枯萎,紀繡年又看到那行字:「希望我的年年永遠健康自由快樂。」
紀繡年看著那行字,又偏過頭看著周琅。
這麼多年時光倏忽而過,她這一生,只愛一人。
她想起以前讀木心的詩。
年少時說一生只愛一個人。
那時以為一輩子很長,現在發現一生很短。
那時也不知道地久天長,只能許願永不分開。
也曾在時光的洪流中走散,遲到這麼久,但還是回到原地。
綿長的、不變的、在歲月中更加深刻的,是感情。
經過學校禮堂的時候,周琅忽然說:「年年,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那時候在這裡看電影。」
紀繡年點頭:「當然記得。」
那時候電影散場,她們被人群衝散。
那麼冷的天氣。
周琅以為她走了,所以一直往前去找她,總是認錯人,回到宿舍才發現她還沒回來,於是又折回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