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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琅盯著剛開的酒發呆,在心底勸自己不要喝下去:「想不出來就請你走吧,這麼晚了,別打擾我休息。」
哪知道她那麼隨口一說,紀繡年就真的會過來。
可下一刻,紀繡年忽然從她手下搶走那罐剛打開的酒。
「你做什麼?」
在她不解的目光,一向內斂持重的人忽然仰頭,灌了大半罐酒。
彎腰,俯身,吻她嘴唇。
「你喝…你…」
落在牆上的影子終於有了交集。
像是一幅靜默的山水畫上的水墨徹底暈染開,黑白分明的界限處一陣劇烈的波盪,再難界限分明。
熟悉也陌生的清淡味道。
溫溫涼涼,甚至沾著一點酒氣。
唇與唇相觸的那一瞬間,仿佛陷入了某個不知名的夢。
寧大校園裡高大繁盛的香樟樹,盛夏時節葉子裡藏著細碎的黃色花瓣,走過樹下仰起頭深呼吸,一陣一陣的清香。
山澗幽谷里靈動乾淨的一尾溪,寂靜夜晚溪水中映著明亮的耀眼星辰,踩在溪中水拍打著小腿,一陣一陣的酥癢。
她們似乎還站在二十歲的香樟樹樹下,站在夏日山澗溪水中,與戀人接吻。
直到紀繡年往後退了一些,驚碎了這美夢。
周琅用力抿了下唇,攥住她手腕:「你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紀繡年看著她,黑亮眼眸像寂靜的湖。
清清楚楚地說,我沒有什麼其他能給你的了。
周琅攥著她的手腕陡然用力。
眼睛裡怒意如焰,咬牙切齒:「紀教授倒是很會做生意啊。」
把她們往昔回憶視若無物,把她自己視為開出的價,只當作一場清楚明白的,你來我往的交易。
紀繡年用力抿了下唇,似乎在她波瀾漸起的目光中感受到已然適得其反。
她剛想站直,卻被拉著手腕跌坐下去,緊接著一道冷冷的氣息覆蓋上來,指尖輕輕按住她的唇:「紀繡年…你怎麼敢…」
說完她低頭,吻了下去。
「唔…周琅…」
周琅重重地咬了她一下,不讓她說話。
理智不是沒有阻攔她。
可是她不知道怎麼才能停下來。
紀繡年呼吸劇烈起伏著,下意識橫起手臂擋在她們中間,抗拒著:「你…」
她更清楚地聞到酒味,不知道是她的,還是自己的,無盡的擴散著,似乎要將所有的理智都燒乾淨了。
周琅貼近她耳邊,動作旖旎,聲音卻冷:「是你自己說的什麼都可以,不是嗎?」
於是她還是鬆開了手。
漸漸的,兩道影子纏繞在一起。
心跳交纏,體溫交付。
白色針織毛衣被推上去。
像是奶油被含入口中。
紀繡年拿手背遮住了眼睛。
仿佛一個溺水之人,四面八方湧來的海浪如潮洶湧,將她淹沒。
時光似乎在這一刻重疊了。
她甚至無法分辨是過去,是現在;是記憶,是真實。
理智也變得有些恍惚。
似乎找到了某個熟悉的、思念的存在和溫度。
像是在說…你終於回來。
她眼睫潮濕,眼眸里似失了焦。
那些礙事的衣服全被扔到了地板上。
如蝶入花心,流連探尋。
窗外雨更大了。
在這寂靜的冬夜裡,格外的冷清,卻又藏著瘋狂的意蘊。
在一切的頂端,周琅偏過頭吻紀繡年的側臉,才發現她的眼眸一片迷濛,卻又透著一陣恍惚的清明。
越是這樣,周琅就越是想摧毀她的平靜,想從這近乎完美的表象下找出一點屬於人的愛與欲。
可是……
紀繡年緊緊抿著嘴唇,不露出一點多餘的神情,也不曾發出一點聲音。
她的心被刺了一下,某個地方被扎了個洞,讓她感到無力。
原來那種終於抓住的感覺,依舊是場幻覺。
仿佛她們之間只剩下一場冷冰無情的交換。
只是不知是在貶低她,還是貶低自己。
氣息漸漸平靜的時刻。
紀繡年靠在角落裡,背對著她,清瘦肩膀隨著呼吸起伏。
不知何時,雨停雲散,冬夜冷月透過玻璃落下,疏如殘雪。
周琅撿起地板上揉皺的睡衣,很快穿好。
她聽到身後的聲音。
窸窸窣窣,像是剛坐起來。
她轉身,依舊只看到那清瘦雪白的背脊。
紀繡年擁著被子,半側著身子背對著她,清麗乾淨的蝴蝶骨,一寸一寸蔓延,此刻覆著嫣紅莓印,無聲無息的餘韻。
周琅看見她清麗秀雅的面龐,眉心是微微蹙著的,雙手將被子緊緊按在前胸,氣息也不是平穩的,輕輕起伏著,像是極其努力地在忍受著什麼。
還是…她已經這麼厭惡著她了。
似乎再沒其他可說的了。
哪怕她們曾有過最親近的擁抱。
周琅笑了下,眼睛裡卻沒有一點笑意:「好了,你會如願的。」
紀繡年眼睫低垂,聲音悶悶的,啞啞的:「謝謝。」
周琅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淡去,轉身往外走,步子極快。
像是這樣,那些卑微和狼狽就追不上她。
她的聲音落下來,泠泠如山泉:「我是你用了就丟的工具吧…不過這樣也好,互不虧欠…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