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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知道她醒著,她也知道她知道。
「我等下就出去了。」
她只打算再待一會。
在她趕她走之前。
周琅輕輕舒了一口氣,似乎是要把漫長時光里所有遺失的記憶找回,又似乎是把過往的記憶都遺忘。
她看著窗外天空上懸掛的明月,這麼多年,陰晴圓缺,從未變過。
可是時間過去了,人也變了。
有時候她在想,她們是不是也已經開始慢慢變老了。
那人的背影被月光投落下來,正好落在她手上。
周琅伸出手,輕輕攬住那道影子。
月光照在她與她之間,掬了滿滿一手的碎銀。
似一道若有若無的銀橋,中間流淌著,十六年的光陰。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稍短,二更約4k字,在晚上10.30分
註:『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 一首很老的歌的歌詞,
第37章
隔日早上從山上離開, 原本約定的大巴司機臨時有事,換了中巴過來,車不夠坐了。
幸好那天過來時就有老師是自己開車來的, 勉勉強強能擠得下。
周琅看向她,語氣一點都沒有商量的意思:「紀教授坐我的車吧。」
郝書游看了眼車輛安排:「正好,紀老師,你過去坐吧。」
紀繡年自然想拒絕。
可是方尋不由分說地挽起她的手臂,推著她過去:「去吧紀老師, 你過去坐, 我們這邊少個人, 也寬鬆一點。」
周琅含笑看著她,打開車門:「紀教授這麼排斥跟我坐同一班車?」
紀繡年收斂情緒:「沒有, 只是覺得不方便。」
「很方便, 剛好我的車很空。」
紀繡年沒說話, 多看了她幾眼。
總感覺她身上有種不動聲色的轉變…近乎獵物到獵人的轉變。
她彎腰坐進車裡。
周琅也跟著進去。
「喝杯豆漿。」
一杯熱豆漿不由分說地遞到她手上。
今天早上起得太早, 為了能及時趕回明川,大家都沒來得及吃早餐。
「謝謝。」
「不謝,畢竟昨晚還沒謝你。
「舉手之勞。」
紀繡年喝了一杯豆漿,拉下眼罩,靠在座位上睡覺。
周琅笑著看她一眼。
而後轉過頭看窗外。
回到明川時是下午兩點。
紀繡年要去辦公室取文件,說要提前下車。
周琅點頭:「那就去寧大, 我正好也有東西落在那邊了。」
車在學校門口停下, 她們步行進去。
風很大,氣溫也低。
今年天氣很奇怪, 下過雪後溫度回升了,竟然飄起了小雨。
周琅拿了一個文件袋,瞅著紀繡年出門, 正好蹭了她的傘,理由很直接:「我沒帶傘。」
外面還在下著雨。
兩個人沉默著往前走。
紀繡年撐的傘,傘面斜斜的只打給她,自己淋濕了胳膊。
周琅盯著濕漉漉的傘面看,忽然說:「把傘給我。」
紀繡年一怔:「嗯?」
周琅不再說話,伸手去奪她的傘,碰到她冰冰涼涼的指尖。
紀繡年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於是將傘交給了她。
連碰一下都不讓。
周琅抿了下唇。
又恍惚想起,以前紀繡年也會這麼給她打傘。
下雨的時候,她們撐在同一把雨傘下,走過學校的梧桐大道。
她那時偶爾會覺得紀繡年太安靜了,可是每次冬天颳風的時候,安靜的女孩子總會抓住她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有時候她想,這樣就很夠了。
她愛的更多一點也沒事。
可偏偏有時候又不那麼容易知足。
那時候她們出去玩。
紀繡年戴著帽子和口罩,在旁邊看著她被搭訕也不生氣,態度平靜的好像根本沒那麼在意她。
她那時總會想。
紀繡年是不是根本就沒那麼喜歡她。
回想起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周琅笑著搖了下頭。
正好走到校門口,她把傘還給紀繡年:「謝謝,我先走了。」
有的問題,從過去到現在,始終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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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繡年站在路邊。
一輛銀白色汽車停下,車窗搖下。
段嘉亦下車,笑著摘了摘墨鏡:「紀教授,周末給你家裡打了兩次電話,你都沒接,只能直接來學校找你了。」
紀繡年神色淡淡:「周末出去了,剛回來。有什麼事?」
段嘉亦做了個請的手勢:「介意到一家咖啡廳聊聊嗎?」
紀繡年:「路邊就有一家。」
段嘉亦笑了笑:「好啊。」
他身姿挺拔,舉止紳士,為她拉開玻璃門,為她拖開凳子:「請坐。」
紀繡年始終淡淡的:「不必對我獻殷勤。」
「不,對每一位美麗的女士保持紳士風度,那可不算獻殷勤。」
「謝謝,你只有十分鐘。」
段嘉亦收斂笑意:「我來找你談談我兒子的事情。」
「抱歉,」紀繡年認真糾正他,「是我的兒子,他跟我姓紀,法律意義上也是我的兒子。」
段嘉亦從善如流的改口:「是,可是血緣意義上他是我的兒子。我想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