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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看似人緣好,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合群的人。
顏以笙還記得那次校運動會。
周琅跑完一千五百米,拿了第一,衝過終點後大口喘著氣。
紀繡年拿了一瓶水想過去,還沒說話,就有一群人衝上去跟周琅說話,笑著鬧著說要給她捶腿,寫通訊稿的,還有在算給班上加了多少分。
她站在人群中央,而紀繡年默默地走遠了。
那只是其中一次。
顏以笙還記得她的目光,憂鬱而溫柔。
記得她輕聲笑著說,可能琅琅也不是那麼喜歡我,見多了世界的風景,就會知道我這人多麼無趣。
記得她無聲的失落,垂下眼睫說等有一天琅琅跟她分手,成了別人的女朋友,甚至成了…別人的新娘該怎麼辦呢。
顏以笙嘆了口氣。
忽然覺得紀繡年什麼都好,唯獨對感情的態度有些消極。
可是也怪不得她,畢竟從小父母感情不太好。
紀繡年不懂她到底想說什麼,直覺知道大概跟周琅相關,忍不住推她:「你走走走,在我這裡嘆氣做什麼,快走,你去玩你的,像我攪了你的局一樣。」
顏以笙知道自己勸不動她,沒再勸:「你真不玩啊,那我走啦?」
紀繡年嗯了聲:「你去吧。」
她看著別人熱鬧,雪具都換好了,卻根本不想動,坐在那裡曬著太陽,有一種懶懶的倦怠。
屋檐上雪水融化,每隔一段時間滴落下來。
她仰起頭,乾淨臉龐在冬日陽光下近乎透明。
她抬起手,張開手掌,正好一滴水落到她掌心。
水滴墜落的同時,有人問:「怎麼坐在這裡?」
紀繡年掌心一攏,回頭見到周琅:「你怎麼來了?」
周琅在她旁邊坐下:「無聊。」
年少時她也曾迷失在虛榮中,迷失在被人群簇擁的時刻。如說年少時的心情是享受,現在就只剩下厭倦和無聊。她早已厭倦形形色色圍在她身邊的人。
「你不是很喜歡滑雪嗎?」
「現在一般了。」
比不上坐在她旁邊喜歡。
而且,她不想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這裡鬱鬱寡歡。
剛剛她被人圍起來,目光早就遠遠落在紀繡年身上,看清楚她伸手去接水滴,雪淨臉龐上光影疏朗,可眉眼卻淡然冷寂。
那瞬間她忍不住想,以前呢?
以前紀繡年會不會也是這麼安靜的坐在角落裡,靜靜看著她呢?
她忽然感覺難過。
她不知道,她沒注意過。
紀繡年也從不曾說,她一直都不愛表達。
周琅長舒一口氣:「要不要去滑雪?」
「你的腿可以嗎…不去了吧」
「真的不去嗎?」
周琅其實很想帶她過去。
她本質是個強勢的人,但她這段時間反思過自己曾經是否強勢太過,就比如當年約定出國,也是紀繡年答應了她的請求。
想的太多,她難免感到束手束腳。
紀繡年還在猶豫,顏以笙剛好過來,拉起她:「快玩!不然你來幹什麼!」
周琅也笑:「去吧。」
她們一起到半山坡上往下滑,越來越快的速度讓人產生心跳加快的不適感。
紀繡年下意識攥緊了前襟,周琅的笑聲那麼愉悅:「別怕,我在你旁邊呢。」
跟以前一模一樣。
周琅教她騎馬,教她滑雪,教她攀岩。
她還不知道原來生活中有那麼多樂趣,可是第一次接觸總是慌張。
周琅都是笑著說,別怕,她永遠在她身邊呢。
只是,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永遠』是個很虛妄的詞。
等終於停了下來,紀繡年站在原地,調整了片刻呼吸。
周琅在她旁邊停下,突然開口:「以前我,有沒有…把你一個人落在旁邊過?」
紀繡年一怔,眼底有光一閃而過,卻笑著說:「沒有的。」
周琅盯著她。
腦海里莫名有道聲音對她說,不是這樣,她在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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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冷。」
「穿羽絨服不好看,但是不會冷。別穿大衣了。」
「畢業生作品展的預算是不是又增加了?」
每次都這樣,總是三兩條消息夾雜著一條有用的消息。
周琅懷疑紀繡年肯定好幾次想拉黑她,卻又沒法拉黑她。
但也沒有回覆。
車窗降下來,她看向窗外,天快黑了。
段嘉如笑著問:「怎麼了,好好地開始發呆?」
周琅嗯了聲,看向窗外:「有點困。」
「最近沒休息好嗎?」
「嗯,勉強吧。」
周琅不喜歡下雪的天氣,更不喜歡在這樣的天氣里,陪著段嘉如來演戲。
如不是段氏來握著周氏5%的股份,她早就不會來了。
今天是段家的家宴。
人不多,段嘉亦的父母都在國外度假,只有段老先生和段嘉亦,段嘉如及她父母,以及周琅,一共六個人。
這頓飯是段老先生執意要他們來吃的。
據說是因為,他知道了段嘉亦在外有個孩子,要在飯桌上正式宣布。
周琅對這種豪門秘辛一點也不敢興趣。
她總覺得段家是個畸形的大家族,男男女女都有點毛病。比如段嘉亦和段嘉如互相算計很多年,再比如段嘉如母親是小三上位,而她本人也是全靠手段擠走了她姐姐,成為父親指定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