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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繡年一坐下,方尋緊張的湊過來問:「紀老師,你是不是以前認識周院長啊?」
「…算認識。」
「她剛才好像有點不太給你面子哎?」
紀繡年嗯了聲,沒接她的話。
學生舉手發言後,院長宣布先中場休息。
紀繡年將筆記本放回包里,站起來:「我先走了。」
方尋驚訝的啊了一聲:「還有下半場啊?」
紀繡年沒多解釋,提著包就出去了。
走廊上,同事們跟她打招呼:「紀老師,你趕著去上課啊?」
紀繡年步履匆匆,側身而過時朝同事笑:「有急事。」
一向持重內斂的人,此時走的匆忙,似是背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匆匆逃離。
系主任高啟芮剛好經過,伸手攔住她:「紀老師,會議還沒結束,別不給院長面子。」
紀繡年眉頭微蹙,眼神冷冷:「高主任。」
高啟芮捂唇笑了下:「怎麼了,剛被你的舊情…被提問的沒面子,不樂意了?」
在紀繡年略有些警告的目光中,她還是改了口。
紀繡年目光冷淡,側身走過去:「與你無關。」
有人小聲說:「算了算了,高主任,別管別人的事了。」
誰不知道紀繡年家裡背景硬,哪怕她一向低調。
高啟芮被勸的一哽,但想起紀繡年剛剛被周琅找麻煩的樣子,稍稍舒坦了一些:「她以後也不會太好過,那位周院長,可是個厲害角色。」
紀繡年沒將她的話沒放在心上,走到二樓走廊盡頭的辦公室才停下,一手撐在冰涼的門框上,緩了緩急促的呼吸。
過了幾秒,她從包里摸出鑰匙,拿起鑰匙開門,顫抖的指尖蜷縮片刻才伸展開,擰動鑰匙,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然而,在她即將推門進去的前一秒,一道壓低的清冽聲音在耳邊響起:「抓住你了。」
『叮』——
紀繡年手一抖,鑰匙落到了地上。
她轉身:「…周院長。」
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過來的。
周琅搶先一步,彎腰撿起鑰匙:「開個玩笑。紀教授,別來無恙。這是你的辦公室?」
紀繡年點頭,嘴唇微動了動,沒有說話。
鑰匙還勾在白玉般的指尖上,周琅遞到她面前:「喏,鑰匙。」
紀繡年下意識去拿,沒想到那人的指尖有意無意的在她掌心一觸而過。
鑰匙是涼的,
她的指尖是熱的。
「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紀教授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抱歉,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周琅後退一步,笑著說:「那下次再來好了。來日方長,紀教授,再見。」
來日方長?
紀繡年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她含著疏淡笑意的眼眸,心重重一跳。
剛才的短暫對視不過一瞬,她甚至沒有看清她的樣子。
現在看來,她…變了,似乎又沒變。
五官長開了,比以前更耀眼奪目,神情中隱約有些桀驁。
只那一雙眼凝視著她,冷淡而疏離。
她看著周琅時,周琅也在看著她。
溫柔秀致,清雅大方。
縱使眼尾悄悄染上了淺淺紋路,也不得不承認,她是被時光格外優待的人。
紀繡年先打破沉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些年過去,都在國外嗎?
為什麼回來。
你…還好嗎?
周琅掛著禮貌的笑:「我說,我回來找你再續前緣重修舊好,你信嗎?」
紀繡年平靜的開口:「不信。碎掉的鏡子是沾不起來的。」
中學物理都講了,碎掉的鏡子達不到分子引力作用範圍。
周琅一怔,眼角輕輕抽動一下,很快按捺下去。
紀繡年感受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那個點她沒抓住,錯過了。
周琅挑了挑眉,反問她:「是啊,十六年了,我為什麼要惦記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呢?」
紀繡年沉默看著她,一言不發。
周琅微微俯下身,直視著她,輕聲說:「我脾氣壞,又記仇又小心眼。當然是…來報復你的啊。」
報復你毀了我的聲譽。
報復你傷害我的家庭。
報復你…拋棄我。
紀繡年蹙起眉頭:「周琅,你…」
周琅已經站直,掛上禮貌得體的笑容,難以窺見任何情緒波動:「開個玩笑。紀教授,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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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繡年取消了晚上的課,提前回家。
家裡阿姨最近請假回老家了,回家路上她順便在超市買了只鱸魚,到家煮了魚湯,再炒了兩個家常菜,做的很簡單。
菜剛起鍋,客廳里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穿藍白校服外套的清瘦少年在玄關處換鞋,他戴一副銀框眼鏡,鏡片很薄,見到她在廚房忙碌,開口說:「…媽,我回來了。」
紀繡年抿出一點笑:「你先坐,馬上吃飯。」
紀安揚點頭,不出聲,放下書桌去擺了兩副碗筷。
兩人在桌邊坐下吃飯,都不是話多的性格,全程很安靜。
紀繡年低下頭,濃密纖長的眼睫半垂著,湯勺在碗裡攪動很久,也沒喝一口。
從學校回家,逛超市,做飯…一空下來,她就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