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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喝醉了,他今天話格外多。
本來只是喝可樂的,可周響看他煩悶難解,非要灌他酒,他又不會喝酒,很快就醉了。
紀繡年靜了一會兒,沒說話。
段嘉亦說的那些話…這些天她一直在想。
或許安揚真的…也想回家。
譬如此刻,她能聽出他對一個完整的、溫暖的家庭的嚮往。
哪怕她在清然過世前承諾過,安揚以後就是她的兒子,但她想她沒有資格代替安揚做出決定。
紀繡年站起來:「好了,你去睡吧。」
紀安揚暈沉沉地說了好,回了房間。
直到第二天一早,他想起昨晚的情景,立刻衝下樓想解釋昨晚喝酒的事,見到紀繡年端正坐在沙發上,忽然緊張起來。
紀繡年開門見山:「你爸爸找過我了。」
紀安揚像被電擊了一下,心裡有道聲音瘋狂地說,時間到了。
「他說,想讓你回去。」
「我……」
「我想了很久,看你自己的意思。」
紀安揚頓了好久,才開口:「我…我想回去。」
紀繡年整夜沒睡,早就設想過他的回答,可是從沒想過他會回答的這麼幹脆,心裡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可轉念又只剩空蕩和釋然。
也是,安揚這孩子心思重,跟著她生活以後,也很少見笑顏。
他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甚至堅持認為她是那場意外的罪魁禍首。
他可能早就想走了。
紀繡年垂著眼眸,看不出來情緒波動:「你具體怎麼打算,想立刻回去?」
紀安揚認真想了片刻:「先回去住一段時間看看,馬上要寒假了…其他的之後再說。」
紀繡年站起來:「我知道了,我給你爸爸打電話。你自己先準備一下。」
紀安揚繃著唇角,沉默著沒說話。
他靜靜地想,這樣最好了。
反正他生下來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去哪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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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琅開車到學校,錄入課程的考試成績。
回來時順路去看展廳的設計進展,沒想到紀繡年不在。
方尋見到她,笑著打了個招呼,指了指樓上:「學生要排新年節目,請紀老師指導呢。」
「什麼節目?」
「學校元旦晚會的一檔舞蹈節目,這幾天在舞蹈教室排練。」
周琅點頭:「我上去看看。」
舞蹈教室里只有六個年輕女孩,穿著粉白色絲綢長裙,手上拿著同色的扇子,舞姿翩翩。
站在最前方那人高挑修長,手腕格外纖細,越過頭頂,握著扇子在半空中轉動一圈,靈動又窈窕,右手則提起裙擺,旋轉半圈,在半空中如花綻開。
周琅站住了,眼裡只有她。
紀繡年沒察覺她的到來,等做完示範動作,繼續進行一對一指導,糾正每個學生手腳的位置,腰腹如何用力,手腕轉動的快慢和幅度。
她走到最後一個學生旁邊,溫聲說著動作要點,女生緊張中踩中了裙擺衣角,差點沒跌倒,她立刻伸手拉了一把:「小心。」
女生被她一拉,原本後仰的姿勢變成了前傾,陡然間離溫和清雅的老師很近,發現她比遠觀時更漂亮,皮膚原來這麼白皙細緻,五官也這麼精緻耐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臉紅,低聲說:「抱歉…謝謝紀老師。」
說話間忘了先鬆開手,還牢牢握著修長的指節。
紀繡年一點頭,禮貌地抬了下手,示意她鬆開。
女生才如夢初醒般的鬆開手:「抱歉,不好意思…」
紀繡年淡淡笑:「繼續吧。」
很快指導完最後一個學生,紀繡年擰開瓶蓋喝水,有人悠悠地說:「紀教授好忙啊。」
紀繡年把水放下,轉身看過去:「你怎麼過來了?」
「怎麼,我不能來啊?」周琅走過來,伸出手,「給我。」
紀繡年不解:「什麼?」
周琅沒說話,一把捉住她指尖。
紀繡年掙開她手:「你放開。」
周琅笑眯眯地,拿濕巾擦了擦她手背:「你心虛什麼呀,不就是給你擦擦手嗎。」
說話間她看到紀繡年手上戴著一串鉑金手鍊,笑意淡了下去。
不肯收她的手鐲,卻對別人笑,還被人拉手。
她知是自己太心急,只是因為那天是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她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近二十年了…還記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大概也只有她記得看。
周琅抿了下唇,見她沉默,終究也沒在這件事上繼續跟她牽扯。
只把她雪白指尖擦得泛紅,才鬆開手:「好了,就這樣吧。」
像是彆扭地發了一場小脾氣。
紀繡年把手別到身後:「你沒事的話就先走吧,我還要換衣服。」
「對了,還有件事跟你說,合作的企業約好了,下周會安排見個面,時間還沒定。到時候會有人提前告訴你。」
紀繡年愣了下:「這麼快就好了?」
不是說讓她求她嗎,還沒求呢。
周琅笑著說:「是啊,誰叫你求我也不肯,要不,跳一支舞給我看?」
紀繡年沒點頭。
周琅語氣輕鬆似開玩笑,轉頭又擺了擺手:「算啦。」
她看了眼時間:「我還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