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紀繡年想了半天:「你是?」
「我是清然的前夫。」
「你打錯了。」
「紀教授,」電話那端的人突然笑起來,「你不必緊張,我知道我兒子在你家。」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個你就不要問了,明川市內我想查個人還是容易的。」
「什麼事,說吧。」
段嘉亦語氣隨和:「小東西說話還挺傲的,本來我還在想他是遺傳了誰,原來是跟你學的啊,你們說話的語氣挺像的。」
紀繡年:「你見過安揚了?」
「見了啊,就在剛剛,他沒跟你說嗎,這孩子啊…」
砰的一聲,電話掛斷了。
紀繡年坐在沙發上,平復情緒,終於按捺住了上去找紀安揚聊天的衝動。
聊什麼呢,他還是個半大孩子,等他緩緩再說吧。
--
翌日,紀繡年就職滿一個月,需要接受學校的談話。
不僅跟她本人談,也需要跟各教學單位的負責人談。
郝書游早就跟她說了叫她放心,可沒想到的是,周琅也在。
紀繡年盯著她的腿:「你不好好在家養傷,又過來做什麼?」
郝書游誤會了她的意思,立刻寬慰她:「紀老師放心吧,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們很清楚的,再說了,你之前跟進樂恆捐贈的事情,周琅來說才最具有說服力。」
紀繡年似完全不在意這件事:「我沒擔心這個,只是郝院長,她是個病號,不需要她來給我背書。」
周琅笑的很隨和:「我上完課順便過來的。你快進去吧。」
紀繡年點了下頭:「謝謝。」
說完從他們身邊繞行過去。
等她一走,周琅往輪椅上一坐:「師兄,勞你大駕,推我一程。」
「叫你非要逞強,」郝書游低聲說她,「我都叫你不要來了,你說說你,跟紀老師到底是什麼關係,先前一天到晚的找人家麻煩,現在天天討不到一個笑臉。」
周琅沒打算跟他以前的事情:「好了師兄,別問我了,快回去吧。」
回去原本不遠,但走到半路忽然下了雨,幸好郝書游帶了傘,努力把她遮住了,自己倒淋濕了大半。
辦公室里沒人,周琅看著窗外發呆。
紀繡年談話完回來,看見她還在。
沉默的,不說話的周琅,她沒見過的周琅。
骨相秀美,鼻樑高挺。
「結束啦?」
周琅回過頭,朝她笑了笑。
紀繡年嗯了聲,目光又落在她腿上:「你鞋子是不是濕了?」
「嗯…好像是。」
「換一雙吧。我這裡有備用的。」
周琅瞬間攥緊了手指。
以前也是這樣,她們會彼此交換衣服和鞋子穿。
恨不能成為彼此的影子。
紀繡年把一雙新鞋遞給她:「新的,沒穿過。那個…你自己換可以嗎?」
周琅當然不好意思讓她給自己換鞋,自己艱難地換了鞋,濕襪子也沒換,就這麼穿上了。
紀繡年在旁邊看著。
好幾次想要開口,都忍住了。
「你現在回去嗎?」
「嗯,樂城在等我,有點事要處理,我準備走了。」
「回去路上小心。」
等周琅走了,紀繡年開始處理工作。
可沒過多久,周琅發了一條信息過來:今天我說你有點完美主義,對人對事比較嚴格,沒事吧?
紀繡年:沒事。
過半個小時,周琅又發:這周說要下雪。
紀繡年沒回她。
之後她去上課,晚上到了家才看手機,發現周琅又發了好幾條消息,比如正門太堵,建議她走側門;問她聽沒聽說過附近哪裡泡溫泉最好;說周末要降溫了。
如果說文字也能吵鬧的話,那這滿屏的消息就是個大寫的吵。
紀繡年萌生了拉黑她的衝動。
可下一秒,新的信息彈出來:你的鞋子什麼時候還你?
紀繡年:不著急。
周琅:那下周吧,那你忙吧,不打擾你了。
打擾了一下午的人,現在忽然說不打擾你了。
紀繡年回了個『OK』的表情。
終於清靜下來,已經十點了,她簡單洗漱一下,坐在床頭看一本小說。
臨近睡覺的時候,一個電話撥了過來。
紀繡年戴上耳機:「喂,什麼事?」
那邊的聲音壓低了,瓮瓮的:「好奇怪,我突然開始腿疼。」
大概是夜晚太寂靜,這聲音聽起來像撒嬌。
沒有稱呼,沒有開場語。
以前她們就是這麼說話的。
紀繡年不自覺的語氣柔和:「因為你淋雨了。」
「啊…」周琅的聲音壓的更低了,「原來是這樣。」
「都跟你說過的,你怎麼還是這樣,一直冒冒失失不長記性,總是穿濕襪…」紀繡年說著說著停了下來,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恍惚間說錯了話。
雨夜,電話,耳機里滋滋的電流聲。
以前無數個夜晚,她們都躲在被窩裡給彼此打電話。
耳邊是彼此沉默的呼吸聲,漸漸交織在一起。
「好了,我要睡了,掛了。」
她的聲音重歸理智平靜,像是幻境瞬間粉碎後的乾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