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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受寵若驚:「哪裡…您不怪我, 我已經很感激了。」
畢竟是他載著紀長宏去的那邊, 後來他跟車到醫院,聽到醫生診斷紀長宏中風癱瘓嚇得要死, 就怕紀家找他的麻煩。沒想到紀繡年不責怪他,反而和氣地說, 要給他漲工資。
「放心,那件事跟你沒有關係,我知道。對了,這幾天你再請一個護工過來, 你們輪流照看, 錢不需要擔心。」
小楊點頭說好:「對了…紀小姐,紀先生醒了, 您要進去看看他嗎?」
「醒了?」紀繡年平靜地點了下頭, 「可以。」
推開病房的門, 正巧對上紀長宏渾濁的目光, 她神情淡淡:「您醒了,好好養身體。」
紀長宏眼珠快速轉動, 嘴唇顫抖,但說不出一句話來, 只閉了閉眼睛,那意思分明不過:他要休息, 叫她滾。
紀繡年笑了笑:「放心,不叫我滾,我也不會在這裡多待的。」
「時至今日, 你還是認為自己是對的。可是很顯然的,你錯了,爸爸。你對我媽做錯了,對我錯了,對那些因為你的錯誤決策而影響生活的人錯了。你犯了這麼多錯。」
紀長宏惡狠狠地盯著她。
他的目光渾濁而狼狽,卻在她平靜的目光里想起…他被破爛的菜葉砸到那一天。
那瞬間他的神情陷入恍惚,他自負聰明才智,可一想起那天,他是不是…真做錯了。
紀繡年朝他點了下頭:「醫生說中風的病人不能有太大情緒波動,您安心在這裡躺著,我不會再來打擾您了。」
紀長宏的手指顫抖著,似乎想要攥緊床單,又似乎想要叫住她,可終於無能無力地,看著門關上。
出去後,紀繡年再次交代一次:「我走了,這邊就辛苦你了。」
她走得毫無留戀。
醫院離家裡不遠,這時正是傍晚,微風習習,十分舒服。
她走在春日樹蔭下,穿過這個城市。
快到家時抄了近路,從一座公園穿過,被人叫住:「姑娘,能不能幫我撿個球啊?」
叫住她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她指了指落在樹葉間隙中的羽毛球,舉了舉球拍,示意自己太矮了,夠不到。
紀繡年試了試,也夠不到:「您稍等一下。」
她找到公園管理處,叫了值班師傅,借了□□,終於把羽毛球取了下來。
沒多久,一個白髮大爺匆匆趕到,氣喘吁吁:「惠湘,對、對不住。」
老太太嗔他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遲到了,怎麼會這麼麻煩別人!」
老先生笑眯眯地哄著她:「好,怪我怪我怪我。」
紀繡年笑了笑,跟保安大叔道了聲謝,往前走了幾步,又聽見身後傳來的笑聲,下意識回過頭看了一眼。
「這兩位的故事可長了,」搬著□□的師傅說,「年輕時戀愛分了手,各自成了家,前幾年都沒了老伴,不知怎麼又遇到了。家裡孩子都不同意他們二婚,他們也不惱,天天來著這打球呢。」
紀繡年又往回看一眼。
夕陽落下來,照在那鬢邊銀髮上,也落在眼角皺紋上。
可那笑容明亮熱烈,像十幾歲的少年人,見到心上人的熱情。
她輕聲說:「真好。」
穿過公園,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紀安揚等她回來後立刻從江家搬了回來,美其名曰擺脫舅舅的魔掌,抱怨著每天引體向上五十個差點沒要了他的命。
她站在玄關處換鞋,聽見樓上吵鬧的聲音。
抬頭一看,正好看見紀安揚跟另外一個少年下樓,見到她時明顯頓了一下。
周響傻了眼。
他早就偷聽父母講話,有的事情差不多知道了七八分,現在可怎麼辦,第一次見面怎麼稱呼啊?
阿姨是不可能喊的。真尷尬。
難不成喊嫂子?
紀繡年也愣了下,過了幾秒才朝安揚笑了笑:「同學來家裡玩啊。」
「嗯,剛上完吉他課回來,準備下棋…」
「去吧,晚飯吃了嗎?」
「吃了,在外面吃的。」
「那去玩吧。」
紀繡年朝他身後的少年一點頭,很體貼地,轉身進了廚房。
她從冰箱裡拿了麵條,鍋里倒了開水再放進去,紀安揚敲了敲門框。
「有事嗎?」
「他有話對您說。」
紀安揚把周響往前一推:「有話快說,別磨蹭。」
紀繡年看著他,笑了笑:「好了安揚,你先上樓去吧。」
「哦好,你快點啊,別耽誤我媽吃飯。」
「知道了…」
等安揚走了,周響才開口:「那個…您…」
紀繡年溫和地看著他:「沒事,你有話直說吧。」
「哦…好,那什麼,是我爸爸讓我跟您說…」
「嗯?」
紀繡年愣住了。
周響語速飛快:「他說他之前有次遇見您,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後來回來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太過分了。有的事情跟您沒關係,是他遷怒了。他讓我替他說聲抱歉。真是…大人真是討厭,死要面子就來折騰我…」
紀繡年花了點時間才消化完這一串信息:「好的…那麻煩你,跟你父親說,我不在意的,也沒往心上去。」
周響抬起下巴笑:「我就說嘛,嫂子肯定不會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