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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沛然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些。

    其實她從小就叛逆,不喜歡被父親約束,尤其不喜歡對方將自己當成得意作品進行展覽的那種嘴臉。

    但她是喜歡彈琴的,坐在鋼琴面前的時候,她整個人的狀態都跟平時完全不一樣。所以她一邊鬧得家裡雞飛狗跳,一邊還是接受了林鶴之安排的各種課程。

    直到她發現了父母的秘密。

    一對已經貌合神離的夫妻,卻勉強維繫著一份婚姻,當時的邵沛然不懂,她以為母親是至今仍然對渣男有感情,於是跑去質問她。

    然後在爭吵中,聽到了真正的原因。

    當時是什麼感覺呢?

    「很可笑,很荒唐。」邵沛然輕輕嘆了一口氣,「可是又很真實,是一個母親會為孩子做出的選擇。」

    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兒,賀白洲察覺到她情緒低落下來,就伸手把人撈進懷裡,一隻手揉著她的頭髮,用這種方式來安慰她。

    邵沛然閉著眼睛,額頭抵著賀白洲的肩,片刻後才繼續說,「我那個時候也太傻、太衝動了,不知道要解決一件事情,還有很多種方法。我想了很久,可是唯一能想到的解決方案,就是——」

    「毀了我自己。」

    林鶴之看重的是她的音樂天賦,邵思語掛心的也是她的音樂前程。可是如果她不能彈鋼琴了呢?

    「作出決定後,我就把他們都約了回來,當著兩個人的面問他們什麼時候離婚。」邵沛然苦笑了一下,「他們都在敷衍我,只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所以在勸說無果之後,我直接將水果刀扎進了自己的掌心。」

    那之後,林鶴之和邵思語以最快的速度離了婚。

    林鶴之繼續留在國內當他的大師,邵思語卻立刻帶著女兒出了國。

    「一定很痛吧?」聽完了這個故事,賀白洲握著邵沛然的手,再次細細地摩挲過傷處,心裡的情緒卻難以用言語來表述。這麼深的傷口,一看就很痛,光是想想她都覺得邵沛然一定遭遇過十分痛苦的事,怎麼也想不到,竟然還是她自己動的手。

    如此激烈,如此決絕。

    也難怪林鶴之在面對這個女兒的時候,始終占不到上風。

    「嗯,很痛。」邵沛然小聲地回復她,「那之後好幾年,傷口都還時不時地隱隱作用,尤其是右手使用過度的時候。」

    真的很痛很痛,但正是這種刻骨銘心的痛,讓她始終不敢鬆懈,發誓要混出個樣子來,絕不能像林鶴之說的那樣,離開他就一無是處,餘生都在悔恨之中度過。

    這種話,她不會跟邵思語說,也無法跟其他人說,就只能自己忍著。

    漸漸的,好像就連疼痛也習慣了,沒什麼感覺了。可是此刻被賀白洲這樣溫柔地對待,聽著她心疼的話語,邵沛然突然就能說出口了。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啜泣。

    賀白洲自己似乎都被嚇了一跳,連忙開口,「我……」一開口才發現,連聲音都是哽咽的。

    這下子,就算邵沛然之前不知道,現在也該猜到了。

    她伸手摸了摸,觸到賀白洲臉上一片濕潤的痕跡。

    「要是我能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賀白洲抱緊她,再次後悔自己當時沒有堅持找人。

    就算故事會演變成另一種走向,她們未必還會是現在這種關係,她也希望當時的自己,能在邵沛然身邊,抱一抱她,給她一句安慰。

    邵沛然本來因為回想起往事,多少有幾分傷感,可是賀白洲這麼一哭,那些情緒倒是都淡了不少。

    她替賀白洲拭去臉上的淚痕,只覺得對方這樣子實在說不出的可愛。

    為了轉開賀白洲的注意力,她便主動找了另一個話題,「說起來,我那時候,好像還寫了一支曲子。就在考慮自己該怎麼做的時候,把所有想要發泄的情緒都寫了進去。」

    賀白洲倏然睜開了眼睛,「什麼樣的曲子?」

    也許是因為那段經歷是如此刻骨銘心,雖然邵沛然已經很多面沒有碰過琴,也很多年不去回想當時的事,但仍舊依稀記得其中一部分旋律,於是輕輕哼了一遍。

    賀白洲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濤駭浪來形容了。

    就是這支曲子!

    這支在她處於人生最低谷的時候聽見的,將她從低谷拉出來的曲子。它果然是邵沛然所作,可是賀白洲怎麼都想不到,她作曲的內情竟然會是這樣。

    那支曲子對她而言是救贖,是讓她走出低谷的動力。賀白洲每次想到這是她和邵沛然之間冥冥之中的牽繫,都覺得這是一件無比浪漫的事。哪怕對方絲毫不知情,但在那麼久遠的時候,她們就相遇了。

    可是原來,對邵沛然來說,這曲子……是她掙扎著自我毀滅的證據。

    她徹底拋棄了舊日的自己,不知道經過多少痛苦和坎坷,才終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眼淚頓時流得更凶了。

    「怎麼了?」察覺到這一點,邵沛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她是哪裡受了刺激。

    賀白洲又哭了一會兒,把過於激烈的情緒宣洩出去之後,才抽泣著問,「那支曲子……叫……什麼名字?」

    「叫《野草》。」邵沛然故意說,「因為取名的時候,手邊只有《魯迅全集》。」

    賀白洲縱然是情緒激盪,還是被她這句話逗笑了。笑著笑著,她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邵清然跟我說,這支曲子沒有名字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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