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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嫵媚的眼眸平靜地凝視著愚笨的魚兒,在它的小嘴即將啄上自己指尖的前一刻,猛然張開了手掌,像捕食中的貓兒一般,從喉嚨里擠出一聲輕呵。
可憐的金魚哪裡受過這種捉弄,它驚慌地掉轉身子,因為掙扎於水盆里濺出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這狼狽的姿態逗笑了殘酷如幼童的花魁,讓她美艷的臉上綻放出了一個愉快的笑容,那如開至荼蘼的罌灬粟似地表情,輕易摧毀了意志不堅定之人的矜持,有人因為脫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聲音打擾了女人自娛自樂的好興致,花朵在她白雪似地臉上凋零了,剩下的只有冷酷與傲慢。她順著聲音的起源,朝欄坊外投去了無情的一瞥。
為了方便客人們欣賞游女的美貌,以及催發居高臨下的優越感,「蓮屋」作為展示的房間,是比地面低上不少的。可這個美麗的女人卻給人一種,他們才是被俯視被選擇一方的感覺。
「吵死了,豬玀。」
名為「紫」的花魁輕啟朱唇,發出最為惡劣的嘲諷。
這種和身份不相符的傲慢與惡劣,本應遭到人們的嗤笑,被貶為不知現狀的,但結合他們之前聽聞的有關她的故事,卻給人們一種她本應如此的感覺。
憐愛、渴求、占有欲、征服欲,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於人群中傳開了,在現場湧現出了一種極為狂熱的氛圍。甚至為了第一個衝進茶屋,向老闆提出自己的訴求,男人們險些引發一場惡鬥。
屋外的吵鬧讓「紫」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極為不快的表情,她有一雙如水柔情的美目,在此刻因為冷酷凝成了冰。那種冰冷的視線不但沒有澆滅人們的熱情,反倒激發了他們某種情懷——
逼良為娼,勸妓從良。
他們在她純潔無暇的時候,將她拉入極樂的淤泥,當她深陷其中時,又開始打著愛的旗號,要領她走向幸福了……
「這是我全部的家當,我願意為紫小姐贖身!」
「哪裡來的窮鬼?哦?原來是你,你家的那位不是有名的兇悍麼?怎麼偷偷溜出來還想用感情牌欺瞞這位美人麼?」
「滾開!我願意遣散所有的妻妾!一生一世一雙人。」
……
對於他們各式各樣的「真情表白」,花魁顯然早已習以為常,她帶著那種嗤笑的表情,心裡很清楚會來花街這種地方的男人很難有什么正兒八經的承諾。
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讓她清冷的眼眸內出現了一絲動搖的痕跡。
「讓開。」
那是年輕男子低沉而有充滿磁性的一聲低語,似乎因為主人心情不佳,而沾染了一層薄怒的意味,讓人打心底萌生出了一份敬畏。
原本排在他前面等待進入「蓮屋」的男人,在聽見他的聲音後下意識就讓到了一旁。他的老實引起了友人的嗤笑,友人一邊說著「你怎麼這就慫了,你這時候心意就不如我了吧」,「我可是趕著見『紫姬』的,絕不對讓步的」,他說著說著就一臉挑釁地去看發聲的男人。
這一眼望去,原本不可一世的男人也露出了「安靜的像個鵪鶉」的表情。
是他!肯定就是他!
看這英俊不凡的外表,看這挺拔的身板,這貴族男子凜然傲慢的氣場。
就是花魁傳聞里的那個痴情不改的男主角哇!
現在這個男人正自上而下,用一種看害蟲似冰冷的眼神打量著自己,再加上男人腰間那把絕非凡品的佩刀,一下讓他因為心底的自卑與畏懼而半天說不上話來,只能老實地往旁邊退去。
這個男人生了一雙細長而上挑的眼眸,含著月光的那種顧影自憐的清幽與冰涼,為那張清秀的臉龐增添了一份說不清陰鬱情意,看起來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只可惜他那雙眼裡,此時正肆虐著冬日的暴雪,雖然他抿著嘴唇,臉上並無怒意外露,但是那種武家男兒浴血奮戰培養出的殺意卻若有實體緊緊將他包圍,仿佛要將排在他身前的恩客們都盡數斬殺一分為二了。
無人敢反駁,無人慾掙扎,喧鬧的人群重新歸於寂靜,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覺讓開,給前進的男子讓出了一條通路。
「蓮屋」的老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場景,他因為男人的出現莫名損失了一大筆的競拍費用,心底不禁產生了埋怨的意味。但老闆到底是個惜命的聰明人所以也沒有直說,在聽到了男人給出的價格後,他甚至還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好的好的,秀康大人,小人這就通告紫姬。」
「像您這般尊貴俊美的男子,必然會得到紫姬的青睞的!」
按照「蓮屋」的規矩,花魁第一夜接受指名,第二夜走一回「花魁道」兩人喝喝茶培養感情,第三夜才是正式過夜,之後順理成章提出贖身,所以這令人不快的任務至少還要持續個三天。
一想到自己的珍寶,自己的妹妹還要被這群「害蟲」圍觀這麼久,化名秀康的岩勝心情一下就跌到了谷底。他抱著雙臂安靜地站在欄坊外看著蜜發呆,身上環繞的殺氣讓其他男人們自覺給岩勝讓出了一片空地。
也讓原本摸魚做任務,在腦子裡和蛇莓叭叭「我演技是不是特別優秀,有沒有傲慢花魁味道」的蜜,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岩勝幾眼,產生了「他是不是發現我摸魚了」的恐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