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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起淵拿出帳簿,又摸出一個珠算,噼里啪啦給算清楚了:
「七年前,你租我鍾家田地,約定每畝交五斗米,八十畝便是四十石米。頭五年,你不曾欠下租稅。只是這兩年,你不是藉口收成不好,便是哭訴家中添丁眾多,要養家餬口,所以不是只交幾石米,便是拿欠條來搪塞我娘,今年更是連欠條都懶得給了。
「八十畝田地,其中上田三十畝,中田三十畝,下田二十畝。豐年時,上田能產兩三石米,三十畝折中算七十石;中下田加起來能產三石,一共一百五十石。
「去年大水,減產三成,那也有一百五十多石,可你只交了五石米。
「今年雨水稍多,也有蝗蟲,但不至於泛濫成災,所以就算你收成減半,那也還有一百一十石。
「還有大豆那些就不與你算了。收成減半,租稅也減半,那好歹得給二十石租稅吧?你家有十幾口人,我家也有人需要吃飯不是?」
舒爽沒想到她一個丫頭片子會將這筆帳算得那麼清楚,一張黝黑的老臉拉得老長,陰沉的臉色顯得臉更黑了。
他的兒子陰陽怪氣地道:「一百石米,我們家只能勉強吃飽,可你阿耶是大官,高薪厚祿,少了這二十石租,你們又不會餓死!」
鍾起淵:「……」
她跟系統說:「這是個當白蓮宿主的苗子,道德綁架技能超一流,記得向你們主神推薦他。」
系統:「……」
別以為聽不出你在內涵主神挑選宿主的標準!
不過,她說得也有道理,畢竟主神就是看她行事過於招人恨,才在她死後拉來當反派宿主的。
舒爽沒有開口斥責他的兒子,顯然他也是這麼想的。
鍾起淵並不想賣慘,但她有必要跟他們講明白:「那又如何?當大官就得將田地白白送給你們?你們要是真的畏懼當大官的主家,也就不會這麼大膽放肆了。」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們不就是見鍾造長年在外不顧家,也不管原配妻女的死活,料定你們欺負孤兒寡母也不會有嚴重的後果嘛,所以才敢糊弄我娘,欺辱我們!」
舒家人內心微微震撼,他們沒想到這丫頭片子會看得這麼明白,更沒想到她竟敢說出來!
舒爽咬著牙控訴:「你們這是剝削!大家快來看,當官的剝削咱們窮苦人家了!」
鍾起淵才不吃他這一套,扭頭問一個圍觀的農戶:「你們這邊,佃戶交多少租稅?」
若今日來這兒的是鍾造,或者一個大男人,任何人都會覺得鍾家強勢,而同情舒家。可眼下來的是兩個女娃,一個十三歲,另一個只有六歲,對比之下,她們自然更值得同情。
那農戶道:「五成。」
鍾起淵故作訝異道:「五成?那就是一畝地要交一石五斗米的租稅?!」她扭頭看著舒家人,「一石五斗米跟五斗米差了多少,不用我幫你們算一遍吧?」
在舒家人回應之前,她又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我們也知道你們不容易,不然當初阿翁在世時就不會在普遍收五成租的行情下只收兩成不到的租稅。」
她話鋒一轉,指著屋裡的一個白胖男童,「但是,你那孩子看起來與我妹妹差不多年紀,可看看我妹妹,身上的肉還不及他的一半多!」
舒家人連忙將男童抱回屋裡去,但眾人心裡的天平早就向姐妹倆傾斜了。
還有些人想到他們同為佃戶,自己卻要交五成租稅,舒家只交不到兩成卻還在哭訴主家剝削,心裡就又酸又惱。
他們爭先恐後地道:「小道長,不如將田地租給我們吧,我們給足兩成租稅!」
「不,租給我,我給兩成半!」
「我給三成!」
還有的咬牙提出:「我給四成!」
鍾起淵已經用文明人的表達方式表達過了,耐心也用盡了。
接下來她收起了那溫和的一面,聲音冷冽:「現在你們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立刻把往年欠的租稅補上,然後另尋主家。要麼我去官府起訴你們,連租帶利息地賠償我們。」
舒家人臉色發白,舒爽更是撲通一下給鍾起淵跪下了:「老朽求小娘子給我們一家十幾口人一條活路。」
系統:「宿主你好像惡人哦!」
「如果這樣就算惡人,那你也是太小看我了。」鍾起淵絲毫不以此為恥,反而對舒家人道,「你們還不夠誠意。」
舒家人面面相覷,無聲的交流中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他們舒家人全部跪下求她。
舒爽的長子羞憤地喊:「你小小年紀,怎的如此歹毒?」
鍾起淵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拂塵,往他臉上一掃,他當即被抽翻在地。
「啊——」他趴在地上捂著臉哀嚎。
這一下可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說得好好的,怎麼就動手了呢?
而且舒爽的長子不說十分高大威猛,但個頭在這裡也算中上水平,一個才只到他的胸口高的小丫頭,是如何將他抽翻在地的?
「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鍾起淵微微一笑,可她這個笑容卻令眾人不寒而慄。
別說這些人了,就連繫統也驚了:「嚶,宿主,我是助攻系統,不是反派系統!」
「不許欺負爺爺!」被舒家人抱進屋的男童抓著鐮刀沖了出來,徑直往鍾起淵揮去。後者一伸腳,只輕輕一下,直接將他踹回舒家人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