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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原本想著要給孟氏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誰才是鍾造最愛的女人。結果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卻被孟氏那樸素的打扮也無法遮掩的容顏給比了下去。
一個長年累月干農活的鄉下婦人,為何還是這般膚白貌美?!
她這般美貌,尚且需要敷胭脂水粉來遮住臉上的斑點,孟氏素麵朝天,為何卻看不到一點皺紋?!
她驚愕地叫道:「你——」
孟氏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她,而是問梁氏:「鍾造呢?」
梁氏有些恍惚,孟氏以前似乎不曾指名道姓地喊過自己的夫君吧?
她不知,早在鍾造在書信上咒罵鍾起淵早點死在道觀的時候,孟氏就看透了他,並且不再需要仰仗他,也不再認為他是她的天。
當所有的「敬」與「愛」都消散,她也不必再扮演賢妻良母。鍾造不尊重她,她也就沒必要尊重對方。
周氏插話道:「官人自然是有公務在身,哪會天天閒坐在家!」
孟氏眼神銳利地盯著她:「我讓你說話了嗎?一點規矩都沒有,難怪教出來的女兒也是不守規矩、沒有半點廉恥之心的賤貨。」
周氏愣了。而鍾雀媛被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氣哭了,二話不說便跑回屋。
周氏看見女兒,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那日女兒留下書信,說與兄長一塊兒去迎嫡母,她瞞住了這個消息,沒敢告訴鍾造。
沒想到她都還沒訓斥鍾雀媛,孟氏便當著大家的面給說穿了,而且還藉此機會狠狠地羞辱了她們母女。
周氏又羞又怒,羞恥鍾雀媛的不懂事,害她在孟氏面前抬不起頭。又惱怒孟氏敢教訓自己,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才是鍾造的最愛嗎?!
打定主意等鍾造回來後好好地告孟氏一狀,眼下她先示弱:「姐姐……」
「區區賤妾,如何喊得我為姐姐?懂不懂規矩?鍾造就是這麼教你們規矩的嗎?」孟氏厲聲訓斥。
梁氏驚愕地待在旁邊不敢開口,心裡又暗爽。
孟氏左一個「賤貨」,右一個「賤妾」,罵得周氏險些昏厥。周氏恨不得跳起來跟孟氏對罵,然而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怕梁氏會趁機在鍾造面前說她的壞話。
然而要她一直隱忍她也辦不到,所以裝出一副被罵了的委屈模樣,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孟氏問梁氏:「我的房間在哪兒?」
梁氏忙不迭帶她去歇息。
原本周氏想安排在偏院,但鍾造知道石洪也關注此事,就讓周氏騰出房間來給孟氏。
當然,他覺得周氏受委屈了,為了哄她又給她買了不少東西。她這次趁機戴出來炫耀,沒想到給下馬威不成,反而還被氣哭了。
孟氏沒管後院的這些女人。她長途跋涉,身體再健朗也有些吃不消,還是得好好睡上一覺。
等她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梁氏身邊的婢女來請她,說是郎君回來了。
鍾造在中堂,聽周氏哭訴今日家中發生的事情,他的心頭早已火冒三丈。待孟氏一出現,他便怒斥:「孟氏你太過分了!」
怒斥出口後,他便愣住了,有些難以置信:這是他的髮妻孟氏?她怎麼跟十年前一樣,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孟氏卻冷冷地看著他:「我如何過分了?」
鍾造回過神,怒意剛消下去,看見周氏那淚眼婆娑的模樣,火氣又上來了。當然,他沒有挑今日之事來說,而是指責孟氏放任兩個女兒去雲遊四方。
孟氏道:「願兒已經出家,你還管得到她的頭上不成?」
「那初鳶呢?她也出家了不成?!」
孟氏的眼神幽深:「你說呢?」
「你——」鍾造大駭,「她也出家了?你為何不告知我?!」
「我這不是來了嗎?」孟氏含糊其辭。
鍾造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孟氏,你太過分了,你這簡直、簡直是不配為人母!」
「那你便配為人父了嗎?平常你何曾想起她們?若非為了利益,你怕是都忘了自己還有兩個嫡女吧?」孟氏反唇相譏。
鍾造氣得目眥盡裂,抬手便要打孟氏。結果孟氏並非他想像中的弱女子,不僅不準備挨打,反而先發制人,狠狠地賞了他一耳光:「這是替願兒打的,你這些年少不得咒她死吧?世間有你這般狠心的父親嗎?」
鍾造懵了,她趁機打了第二巴掌:「這是替鳶鳶打的,平日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壓根想不起她,等你為自己的仕途準備利用她時,你又打算犧牲她,你配為人父嗎?」
第三巴掌打完,她才紅著眼睛道:「這巴掌,是我替自己打的。我嫁給你二十多年,一心為你,孟家供你讀書,供你成才。而我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奉養雙親。還不顧親友的勸阻,拿出自己的嫁妝來補貼你,補貼這個家。結果呢?結果你是如何對我的?如此狼心狗肺,打你三巴掌算輕的了。」
鍾造惱羞成怒,便要收拾她,她渾然不懼:「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我便要讓你名節盡毀!」
鍾琯忙上前拉住鍾造,小聲嘀咕:「阿耶,嫡母明日準備去拜訪夫人的。」
鍾造指著孟氏,心中的怒氣消不掉,又無法宣洩,他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周氏尖叫一聲,忙指責孟氏打傷了自己的夫婿,是為大不敬,也不賢惠。
孟氏冷哼一聲,轉身吩咐呆若木雞的梁氏:「我餓了,讓廚房備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