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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訓練室,林含秋也不像往常那樣開始沖巔峰賽積分,反而總是心不在焉地在刷手機。
半小時後伏凜進門,一眼就看出林含秋的不對勁,直接過來問她:「怎麼了?」
「沒怎麼。」林含秋怕伏凜會阻止自己發微博,而且也不知道怎麼說這件事,習慣性打算先瞞著他,「就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是昨天的事麼。」伏凜輕聲問。
「嗯。」
「我昨天和你說的——」伏凜話說到一半,卻被林含秋突兀地打斷。
「不好意思啊,我現在有點不太談這個。」林含秋轉過臉,沖他抱歉地笑笑,「等明天我空下來了再說好嗎。」
疲憊、隱忍、難堪、焦躁。
這些很難在她身上看到的情緒,今天伏凜卻都能輕而易舉地捕獲。
伏凜抿了抿唇,沒再逼她,默不作聲地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林含秋面無表情地低頭刷著手機,沒再看他。
十分鐘後,她的手心忽然被人塞進一張紙條。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隨時歡迎你來告訴我。】
落款是最簡單的一個「伏」字。
最後還加了一個需要用十秒鐘才能辨認出來的笑臉。
林含秋盯著這個奇醜無比的表情很久,不知道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好像很久都沒有遇到過這樣可以輕易看透她的難過的人,並且拼盡全力地想要幫她渡過此刻。
她的心在這一瞬間忽然軟了下來。
一顆長時間在外漂泊、冷硬到自己都未發覺的心,那一種「男生他們怎麼可能理解這件事」的苦澀,全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習慣一個人承擔、一個人面對,但是這張紙條卻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她所擁有的,遠比她想像得要多。
林含秋放下手機,低著頭湊過去用肩膀蹭了蹭伏凜的手腕。
「那個。」她為自己剛才不是那麼好的態度感到抱歉,「你現在有空嗎。」
伏凜立刻放下手機:「嗯。」隨時。
林含秋看了一眼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十七和甜橙:「那我們去下面走走吧。」
「可以。」伏凜將手機翻了個面,把剛才和雪餅的聊天頁面全都刪了。
林含秋根本沒發現什麼,將伏凜剛才遞過來的字條緊緊攥在手裡,很快就出門去了。
伏凜緊隨其後。
只不過出門之前,他還是順手從抽屜裡帶上了兩個口罩,以防萬一。
.
現在是快到過年的天氣,晚上八點,出門迎面而來都是刺骨冰冷的夜風,凜冽似刀子一般,狠狠劃在赤.裸的肌膚之上,寒意直入骨髓。
空氣里籠罩著淡淡的薄霧。不濃,只是淡淡地氤氳在路燈之下,仿佛是人哈出的熱氣集結而成的潮濕水汽。
林含秋站在基地門外第三棵樹下等伏凜出來。
這棵樹下沒有路燈,暗夜裡只是黑魆魆的一團,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平時她路過這裡幾乎都會用手機打燈,但在今天,好像只有這樣的黑暗才會給予她足夠的安心。
林含秋踩在微微凸起的花壇邊緣,仰頭看天。
她該慶幸這是在魔都的郊區,夜空不似市內喧囂,反而有幾分沉靜深邃。
今晚的夜空雲朵很厚,沒有星星,沒有月光,濃重的黑色綴著遠處直衝雲霄的燈光,像是珠光寶氣縈繞下最貴氣的天鵝絨,油畫一般的質地。
很美。但也是黑色。
「嗨。」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林含秋這才回過神來,沖伏凜走來的方向看去。四下里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他的眼睛裡倒映出遠處的瑩瑩燈火,帶來一點俗世的氣息。
從第一天認識伏凜開始,她就覺得這男人的眼睛長得很好看。他的瞳孔漆黑,卻不似頭頂的夜空一樣諱莫如深,反而總是有光在閃耀,讓再陌生的人也能輕易看出他的善良與溫柔。
這年頭,「溫柔」這兩個字仿佛千歲一時,簡直比反季節的水果還罕見。
別說別人了,就連林含秋自己也是這樣:在遊戲裡遇到不順心的人和事,直接抄傢伙上去幹上去罵就對了,她從來不否認自己脾氣好,也一直都清楚,自己這輩子是沒指望做一個溫柔的人了。
而伏凜和雪餅一樣,都是很溫柔很溫柔的人——有時候林含秋都不知道他們怎麼能做到這麼包容平和,大概是真的經歷過很多,所以才會成長成這樣強大溫柔的大人吧。
林含秋從花壇上跳了下來:「嗨。」
伏凜把口罩遞給她,幫她把羽絨服拉鏈往上又提了幾寸:「你要嗎?」
「不用。」林含秋接過口罩,卻沒有戴上,「我那天就已經想好了,我沒做錯什麼,所以我以後都不會戴口罩的。」
伏凜頓了頓:「好。」
他等了一會兒,卻沒等來林含秋的下文,周圍光線太暗,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她在看著自己。
「怎麼了?」終於,還是伏凜先開了口,「你今天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是的。」林含秋承認得很乾脆,「我遇到了一件事,而且,我還不希望你們知道。」
「一個選擇?」
「是的。」
「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嗎?」伏凜的語氣依然沒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