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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漫雯一臉凝重,神色中帶著強烈的不滿。
她大約是對自己昨天棄她而去不滿;對自己不主動跟她聯繫不滿;以及此時此刻自己沒有低頭先開口,應該也令她不滿……
驕傲慣了的唐漫雯找到這兒來已經是她的極限,陶小嶼想,可是她不想再與她模稜兩可下去,她所謂的「就是你所希望的那樣」令她疲憊;所謂的「現在不是公布的時候」又不加解釋的行為令她絕望、痛苦。
最終,陶小嶼收走目光,看向已經快要走到門口的唐漫珩,「漫珩哥,剛才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麼?」
她小跑著向唐漫珩追過去,沒看到身後囁嚅著向她伸出手的唐漫雯。
前面的唐漫珩怔了怔,他沒有回頭,聽到她跟上來之後,兩個人在禮儀小姐的恭送之下一起離開了前廳。
泊車的小弟已經把唐漫珩的車開到店前。
上車之後,唐漫珩問道:「你和我姐,吵架了?」
「沒有的,我們沒有什麼可以吵的。」陶小嶼看向車窗外。
「我從沒見過我姐這麼忍氣吞聲的樣子,」唐漫珩沒急著將車開走,「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她被人拋下,陶小嶼,真有你的。」
「高高在上的人偶爾放下身段,就能得到大家的憐惜,而我——」陶小嶼咬住舌尖,沒再往下說。
「我姐應該在等你下車。」唐漫珩透過車窗,看到夜色中一身黑暗的唐漫雯。
「她沒說。」陶小嶼的餘光也看到了站在車外面的唐漫雯,「漫珩哥,我們走吧。」
「小嶼,有時候你還挺絕的。」唐漫珩說完,發動車子。
「不要冤枉我。」
「以前,你拒絕我的時候也是這樣,表情冷酷,語氣決絕,不留餘地。」
「對不起。」陶小嶼低下頭……
陶小嶼回到家不久,唐漫雯的車開到她的家門外,她盯著老宅的燈光出了一會兒神,又默默地調轉車頭離開。
昨晚,她也沒回自己家,而是到酒店裡住了一夜。
被拒絕的滋味,她今晚算是體會到了。現在,她既不能理所當然地打開陶小嶼的家門,也不想回那個被母親占據的家。
唐漫雯忽然像一個陷入煩惱的高中生,不知道該去哪裡好。
原本她已經計劃好,等她父母離婚的情緒平復,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向大家公布她和陶小嶼的事情,偏偏被打亂。
陶小嶼的反應更是出乎唐漫雯所料,這人吧,有的事情反常地大條,可有的事情又出奇地心細。
現在,連主動到她身邊都不管用了?
唐漫雯想不明白,颱風的這一夜,陶小嶼的心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陶小嶼回到家,她將自己鎖在空蕩蕩的屋裡,腦海里一直盤旋著剛才料理店中唐漫雯那等著她說點什麼的模樣,難以揮走。
也許吧,她並不喜歡自己,因此才會總是那樣高高在上,才會總是等著自己主動,才會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她沉浸在思緒中,對唐漫雯的到來和離去一無所知。
後來,她泡了一個澡,也許是因為太累,她在浴缸里睡著了,等到醒過來,水已經變涼,她爬起來,用熱水沖了沖身子。
在梳妝檯前護膚時,她的目光落在唐漫雯的護膚品上,是Erno Laszlo的水和霜。黑蓋白身,看上去多麼簡練——
磨磨蹭蹭地忙完,果然還是沒有聽到唐漫雯回來。
所以,她不會再回來了麼?
無所謂了。
陶小嶼有點自暴自棄。
拿起電話,見到有一通未接,是唐漫雯打過來的。她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看一看時間,是一個多小時前打進來的。
已經十一點多,她想著要不要回撥,最終她壓住心跳,寧願繼續陷在胡思亂想中,也沒有給對方打回去。
她爬到床上的時候,電話忽地響起,將她嚇了一跳。
是她!陶小嶼深吸了一口氣,接通卻沒有先開口。
「陶小嶼——」唐漫雯的聲音變形得誇張,尾音拖的長長的,「陶小嶼,你——」然後是「嗯」的一聲,對方的聲音從通話筒中消失。
漫雯姐喝醉了!這種事實通過對方那朦朧的、含糊的語調中傳達到陶小嶼的心中。
「陶小嶼,來接我!嗯——來接我、接我回家!」
陶小嶼正想著怎麼回復,話筒里傳來嘟聲,那頭已經掛斷。
她打回去,對方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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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直覺,陶小嶼到了鵲仙橋。
唐漫雯果然在那裡。
鵲仙橋會營業到凌晨兩點,在禮拜天,臨近十二點,店裡還是有不少客人。
一進入酒館,陶小嶼就看到了唐漫雯,她在靠窗的座位,整個人軟軟地趴在木桌上,暖色的燈光籠在她身上,她枕在右手臂上,面孔對窗,手握著杯托,酒杯是空的。
陶小嶼走到她的座位旁,靜靜地盯著她下垂的長髮看了一會兒,這時,丘七仙走了過來,盯著陶小嶼笑。
就在她要開口的時候,陶小嶼及時地對她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於是,她就識趣地走開了。
等她從丘七仙的背影中收回目光,唐漫雯已經直起軟綿綿的身子。
陶小嶼在她對面的座位上坐下。
兩個人的目光隔桌相對,從對方的神態,陶小嶼不是很確定她有多醉,唐漫雯的目光看起來有些渙散,明明她對著自己瞧,卻顯得有些空洞;她的表情,其實和平時也沒太大差異,只是像放慢了倍速,以至於她的平靜和冷漠在顯示的時候有些延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