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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這時,她驚覺小腹猛烈地一陣疼痛,她倉皇低頭,便瞧見裙角上染上了一抹血紅。她慌亂地掏出藥丸服下,疼痛感雖然斂去不少,可是一切皆是遲了。
沒有魏諫白的這個骨血,魏家上下誰還聽她的?
當晚,負責給她保胎的軍醫失蹤了。
魏玉一直陪在柳素身邊,第二日他掀簾出帳,頗是高興,甚至還忍不住回頭道:「夫人放心,以後一切有我。」
大軍拔營,往西北三州的本營退去。
柳素靠在馬車車壁上,面色慘白地捂著小腹,掀簾望著漸行漸遠的龍嶺山勢,冷笑道:「大姐,我有貴人相助,你呢?呵,只怕是死在那凶墓之中了吧?」
有柳溪與景小五給她的孩子陪葬,來這一程,她好像也不算輸家。
三個時辰前——
景嵐將柳溪的外裳一分為二,分別把百里清與百里徹的骨灰裝入其中,打好結確認不會撒漏後,景嵐將骨灰系在了腰間,走近了地上兀自跪著的柳溪。
「我們回家。」
柳溪點頭,由著景嵐將她背起。
「阿嵐。」
「何事?」
柳溪勾緊雙臂,提醒道:「你我若是這樣狼狽回去,有些話可不會好聽。」
「我知道。」景嵐背著她走入了密道,一步一步往出口處走去。
柳溪枕在景嵐肩頭,看來,她可以與景嵐再單獨相處一夜。
兩人走出密道後,密道重新關上,景嵐這才發現,這密道出口竟在一個不起眼的斷崖下。
景嵐背著柳溪用輕功掠上了斷崖,借著一路清亮的月光,以北極星為準,找准了方位,朝著兩人拴馬的地方走去。
其實柳溪的提醒,景嵐早就想到了。
柳溪雙足傷了,應該快些清洗上藥,況且這一身濕污,若不及時換去,還騎馬半日趕回海城,多半是要受涼的。
龍嶺往南十里處,有個小鎮子,今晚先去那裡找個客棧落腳,再去買份金瘡藥,先給柳溪清理傷口。等天亮了,鎮子中的衣帽店開了,景嵐與柳溪換身乾淨衣裳再回去。
一路沉默走到拴馬的地方,景嵐才發現柳溪似是趴在她背上睡著了。
「嫂……」景嵐忍住了這個稱謂,柔聲換做了另外的一個稱謂,「柳溪,先醒醒。」
「到家了?」柳溪半眯著眼睛,喃喃問道。
景嵐搖頭,「先上馬,我們去最近的鎮上休息。」
「好……」柳溪從景嵐背上爬下,雙足落地,痛得倒吸了一口氣,哪裡還有半點睡意?
景嵐關切地道:「不如我抱你上去?」
「阿嵐太瘦,背我還成,想抱我上馬,還需再大些。」柳溪忍痛打趣,踩著馬鐙藉由內勁翻身坐上了馬背,「嘶……」足底的傷處被馬鐙一咯,是鑽心的痛,激得柳溪不禁縮著身子猛地一顫。
景嵐解開了兩匹馬兒的韁繩,將一匹馬兒的韁繩系在了柳溪所騎馬兒的馬鞍邊。
「不踩馬鐙。」景嵐的聲音出奇的溫柔,似是怕柳溪死硬不聽話,小心翼翼地捏著柳溪的足跟,幫著柳溪將玉足移開了馬鐙。
「不踩如何騎馬……」柳溪依是依了景嵐,可她還是有些遲疑,話才說了一半,她便發現景嵐想做什麼了?
只見景嵐的靴子踩上馬鐙,翻身坐到了柳溪身後,雙臂從柳溪肋下穿過,握住了馬兒的韁繩,附耳歉聲道:「我無心輕薄你,多多見諒。」
「駕!」
景嵐擔心柳溪會藉機逗她,不等柳溪回答,便勒馬轉頭,沿著山路策馬往山下馳去。
柳溪忍笑,背心順勢貼在景嵐溫暖的心口。
縱使有心輕薄又如何呢?柳溪心有不願,世上誰能近她的身?
「傻丫頭……」她低啞輕嗔,很是享受被景嵐擁著的這一程光景。
傷處嘖嘖生疼,可這偌大的天地,終有一人是真心憐她、惜她。
十八年來,柳溪終有那麼一夜可以徹底放下戒心,枕靠在景嵐懷中,什麼都不必擔心,什麼都不必戒備。
她倦然閉眼,將所有的重心都傾倒在了景嵐身上。
景嵐覺察,急聲道:「柳溪,你做什麼?」
「我困……」柳溪沒有睜眼,只是囈語般低喃,「你不准吵我……不然……回到海城我要跟紅姨告狀……」
還惡人先告狀?!
景嵐蹙眉,「我可沒有欺負你!」
「冷……還疼……」柳溪的低喃帶著一絲撒嬌,她哆嗦著往景嵐懷中蹭了蹭,想汲取更多的溫暖。
「你再亂動,我就讓你自己騎!柳……」
「噓,好吵。」
柳溪懵松著雙眸,扭身看她,眸底似有淚光,「我睡一下,睡著了,也許就不會那麼疼了。」
景嵐噤聲看她,那些告誡她的話有哪句是能說的?
她傷了,她也只是個姑娘家。
罷了。
景嵐雙臂收緊,將柳溪攏得緊緊的,「你睡……我……再騎慢點。」
「好。」柳溪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去,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不能心軟,下次絕對不能再對她心軟!
景嵐只能暗暗告誡自己,放慢了馬速,走了約莫半個多時辰,才下了龍嶺的山道,往十里外的鎮子去了。
丑時三刻,景嵐打馬馳入了小鎮,來到了小鎮最大的客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