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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眼看薛清弦準備拱手一拜,冷聲道:「她突然如此,定有原因。」說著,她環視四周的死寂深林,能讓崔十一娘變成這樣的人只會是雲姬。
薛清弦現下走不得,哪怕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她都不能孤身上路,以免落在雲姬手中,成為第二個屍化的活人。
薛清弦讀不完柳溪的唇語,她急切開口,「百里姑娘!我求……」突然被景嵐點中了昏穴,景嵐順勢抱住了她的倒下的身子,餘光瞥見了她耳廓上的鮮血。
「一個兩個都是喜歡逞能的!」景嵐說完,將薛清弦背起,對著柳溪會心一笑,「溪兒放心,無論是誰,想走都得問過我。」說完,她便背著薛清弦回到了馬車邊,剛一掀簾,迎面而來便是一把雪亮的匕首。
景嵐倉促躲開,只見匕首齊鬢削去,在她的左鬢上留下一道血痕。
「陛下!」禁衛統領驚恐大呼。
只見小皇帝眼鼻流血,那一聲屍嘯之下,他才是受傷最重的那個。既然已活不得,小皇帝楚信似是瘋了一樣,拿出了隨身的匕首,沒等看清楚掀簾的是誰,便一下刺來。
「朕活不得,你們都得死!」
景嵐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詐屍」的小皇帝下手,除了退避出十步外,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收場?
「阿信!」楚夕突然大步跑了過來,雙臂一張,將小皇帝驀地擁入懷中,嚎啕大哭,「怎的你也變成凶物了?嗚嗚,你看看皇姐,看看皇姐啊。」她的雙臂擁得極緊,小皇帝手中的匕首早在她擁他的那一瞬就刺入了他的腹間。
劇痛來襲,小皇帝拼命掙扎,本已是眼鼻流血,現下更是齜牙咧嘴,哪裡還有半分人樣?鮮血在他與楚夕的衣裳上浸染開來,一旁的禁衛軍看得心驚膽戰,也不知那鮮血到底是長公主的,還是小皇帝的?
他們只知道,今日屍變的十一娘太過可怕,若是小皇帝也來一次,他們這些傷員只怕一個都逃不了。
「好狠的心……」小皇帝最後這聲微弱的呵斥只有楚夕聽見,婦人之仁,她已經做錯了一步,她不能再錯第二步。
成大事者,不擇手段。
楚夕已騎虎難下,小皇帝已經動了殺心,再留下去,他日必是禍患。
看著楚信在楚夕懷中終是安靜了下去,禁衛軍們紛紛鬆了一口氣,相互攙扶著圍了過來。
「殿下……」
楚夕哽咽著回過頭來,對著禁衛統領啞聲道:「統領,整軍,我們速回東臨。」
「諾。」禁衛統領領命之後,擔心地再看一眼楚夕,「殿下……沒事吧?」
「皮外傷罷了,本宮能捱到下個鎮子。」說完,楚夕抱著小皇帝走上了馬車。
禁衛統領滿眼憂色,望著緩緩走近的柳溪與她懷中的崔十一娘,忍不住又問道:「殿下,一定要帶這姑娘上路麼?」
「她是本宮與諸位的救命恩人,本宮不能忘恩負義。」楚夕沒有掀簾,語氣不容半點拂逆,「整軍出發吧。」
「諾!」禁衛統領只能領命,大手一揮,「全軍聽我號令,原地整軍,半柱香後,啟程護送殿下趕赴東臨。」
「得令!」
隨後,景嵐心緒複雜地把薛清弦背上馬車,又跳下車來,幫著柳溪把制住的崔十一娘抱上了馬車。
「溪兒,我來趕車,你去馬車上歇會兒。」
景嵐看見了柳溪臉上的倦容,心疼地小聲叮囑。
「我陪你趕車,倦了就靠著你。」柳溪低聲答話,坐上了馬車,牽起了韁繩,對著景嵐溫柔笑笑,再看向拉車的兩匹馬兒,愁聲道,「也不知這兩匹馬兒還能不能走?」
景嵐走近馬兒,輕撫兩匹馬兒的鬃毛,摸到耳朵時,只覺一片溫潤。她翻掌一看,果然是血。
那一聲屍嘯傷害的不僅僅是禁衛軍,還有這兩匹馬兒。
景嵐輕嘆一聲,輕柔地摸了摸兩匹馬兒的面頰。這裡是東郊,一時半會兒肯定找不到第三匹馬兒,也只能繼續抽打它們趕去下個鎮子。
「它們應該是再也聽不見了。」景嵐走了回來,坐在了柳溪身側,從她手中挽過韁繩,五味雜陳地望了一眼身後的車簾,沉沉一嘆。
柳溪知道她心裡在煎熬什麼,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低聲勸道:「她在那個位置上,有些事仁慈不得,否則,這天下會更亂,死的人也會更多。」
「我懂……只是……」
「我也懂。」
柳溪牽住她的手,莞爾道:「殿下只能以殺止殺,我陪阿嵐止戈為武,可好?」
「好。」景嵐微微釋然,啞聲道:「溪兒要好好的,陪我一輩子。」
柳溪點頭,「阿嵐也要好好的,少陪我一天都不行。」
「咳咳。」整軍完畢的禁衛統領忍不住乾咳兩聲,示意自己的存在,「啟稟殿下,已整軍完畢。」
「出發。」楚夕下了命令。
景嵐拉緊韁繩,不重不輕地抽了一下馬兒,馬兒忍痛動起了前蹄,緩緩拉著馬車朝著東臨城行去。
雲姬從樹林深處走出,只聽一聲「轟隆」巨響,整座驪都終是完全陷落,空蕩蕩的深坑像是大地上的一張血盆大口,仿佛一不注意就會把人吞入坑底。
煙塵不絕,故景不在。
雲姬走至坑洞邊緣,望著她期盼已久的結果,本該高興的她,卻忽地眼眶發澀。她不敢置信地摘下面具,抹去了臉上的熱淚,恨聲警告自己,「雲別意,你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