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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將離看她欲言又止,定是還有話要交代。
「我想回淨庵。」宋真懇切地看著沈將離,她不敢面對甦醒後的秦長生,她不想每次看見他,都是滿心的愧疚。
沈將離看看秦長生,「舍、得?」
宋真苦笑,「我想餘生青燈誦經,為己贖罪,也為他祈福。」略微一頓,「倘若我還有一息殘存……還能回到淨庵……與師父道一句對不住。」
沈將離沉嘆一聲,點頭答允。
宋真笑意微濃,「謝謝你,沈大夫。」
「開、始。」沈將離也不知此法到底有沒有用,師祖所言,行針之時,得又快又准,切不可慢於烏根血竭之速。
她攤開了針囊,拿出了第一根銀針,只覺指腹上都有一層濕膩。
說不緊張,都是假話。
宋真坐在了床邊,溫柔地解開了秦長生的胸口衣裳。
「下、針。」沈將離提醒宋真。
宋真牽住了秦長生的手,深望著他,那些說不出口的話,全部變作了心間的低喚,「長生……」
銀針刺入烏根,沾染了烏根的液汁。
沈將離第一針扎入了秦長生的心口要穴,烏根液汁入體,他猝然睜眼,竟是駭人無比的白瞳。
「啊!」秦長生喉間沙啞低吼,驀地掙動鐵鏈,鏗鏗作響。
秦破在外聽得驚心動魄,好幾次想強闖入內,看個究竟。他又怕他猝然闖入,惹惱了沈將離,導致醫治功虧一簣,害了獨子的性命。是以,秦破握拳在房外來回踱步,不一會兒額上已沁滿了汗珠。
「呃!」
隨後響起的是宋真強行忍痛的聲音,她的聲音與秦長生的吼聲交織一起,若不是知道是在醫治,還以為秦長生正在啖食活人,才會發出那種讓人背脊發毛的「咯咯」聲響。
裡面的人熬了整整半日,外面的人也熬了整整半日。
當宋真不支昏厥在床下時,秦長生的白瞳終是一瞬恢復了人的瞳色,他顫動的身子緩緩安靜下來,只是怔怔地望著沈將離的眉眼。
沈將離顧不得細問他這是怎麼了?她搭上他的脈息,終是探得了人的脈息,沈將離大喜長舒一口氣,激動道:「成、了!」
聽見了沈將離的聲音,苦等許久的秦破一掌震開了房門,大步走了進來,急切問道:「我兒如何?!」
沈將離倦聲道:「安、好。」
秦破激動地坐到床邊,把秦長生緊緊擁住,「長生,我的長生……」
秦長生呆呆地任由秦破擁著,眸光一刻也不曾從沈將離臉上移開——記憶之中,那捧著小白兔輕蹭的靜美姑娘緩緩清晰起來,竟與眼前這個白瓷娃娃似的姑娘疊在了一起。
秦長生眸底多了一絲喜色,喉嚨微響,「真……真……」
沈將離愕然,扶起了床邊的昏厥宋真,指了指她,「她、是。」
秦長生沒有多看宋真,他緊緊盯著沈將離,柔聲道:「別……怕……」
沈將離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便急聲道:「盟、主!」
秦破從狂喜中回過神來,回頭老淚縱橫道:「多謝沈大夫!」
「要、走!」沈將離想立即離開這兒,「馬、上!」
秦破本想好好酬謝沈將離,「明日我備好馬車……」
「不、干!」沈將離似是耍脾氣的娃兒,「誤、事!」
秦破也不好再強留沈將離,畢竟她與東海景氏向來交好,「來人,給沈大夫備車,再準備黃金……」
「不、必!」沈將離猛搖頭,「她、也。」頓了一下,「跟、我。」
秦破皺眉,「她是我兒的妻子。」
「將、死。」沈將離故意說得誇張。
秦破看看她的蒼白臉頰,只覺五味雜陳。
「都、好。」沈將離提醒秦破。
秦破看看虛弱呢喃的秦長生,又看看將死的宋真,沉默片刻後,終是垂頭默許了。
沈將離暗舒一口氣,扶著宋真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間,朝著逐鹿寨的寨門走去。
秦長生看見沈將離走遠,焦急地喚道:「別……走……」無奈,命雖回來,可武功都已盡失,現在哪裡能使出半點力氣?
秦破溫聲安慰,「長生,會好的,都會好的。」
「她是……我的妻啊……」
「聽爹的話,好好休息。」
薛清弦與幽幽每日都候在逐鹿寨外的林中,今日終是看見了沈將離。
「沈大夫。」車夫趕車停下,恭敬地對著沈將離一拜,掀起了車簾,幫著沈將離把宋真抱上了馬車。
「走、吧。」沈將離提裙上了馬車。
薛清弦與幽幽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相互遞了個眼色,等馬車離逐鹿寨再遠些,她們再去與沈將離會合。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
第270章 再會
暮色深處, 林蔭遮天。
馬車緩緩行駛在山道之上,偶有鳥獸竄出林間,發出一聲輕響。
沈將離探上了宋真手腕, 一直注意著她的脈息。折壽三十載,她的脈息果然比先前微弱了許多。風燭殘年的老人才會是這樣, 甚至沈將離發現她的鬢角已隱隱透出了雪色。
「宋、真。」沈將離輕搖她的身子, 想將她喚醒。
宋真眉梢微跳, 疲憊地睜開雙眸,眸光泛黃,已不復當初的靈光。
「如、何?」沈將離關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