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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接過竹箭,冷笑道:「你們猜,他會答應麼?」
屬下搖頭。
黑衣男子冷笑道:「你們見過哪個魏氏的人,甘於臣服他人之下?」眸光一沉,他匆匆掃了一眼落雪,「他們骨子裡就是冷的,世上什麼溫情都暖不起來的那種冷。」
他篤定,景檀一定會來修羅庭的。
自從景檀回到府衙後,接連好幾日,都沒有跟著景淵一起處理軍務。起初大家都以為他是病了,沈將離專程去看了他,只說是情志郁阻,心事難消。
紅姨娘擔心他的身子,便又搬回了府衙,細心照顧。
偏偏景檀總是一言不發,紅姨娘只能急在心間,耐心安撫。
柳溪希望景檀可以想通,以後不再囿於兒女情長,自此死了這條心,也算是消弭了一場蕭牆之禍。
景嵐看二哥沉鬱如此,心緒複雜,除了多去瞧瞧他外,她也不知能說什麼寬慰他?
是日,正好是元宵佳節。
因為今年開年和樂,所以元宵佳節整個東臨城都張燈結彩,朝廷還特准打開東臨府庫,把裡面的煙花拿出來燃放慶祝。
景淵想,二哥出來看看花燈,看看煙花,興許心情能好些。於是,他便與景煥合計,特別在東臨城弄了一個花燈節。
入夜之後,東臨巷陌間的百家燈火與大街上的五色花燈相映成趣,好不熱鬧。
久違的小攤販們在街邊吆喝著,做著自個兒的小生意。
往來的客商與百姓們臉上笑意盈盈,大梁戰禍多年,今夜終於在東臨城找到了人間和樂的氣氛。
拖家帶口出來看燈的百姓絡繹不絕,大街上隨處可聽歡聲笑語。
雪花靜靜地落著,飄入五色燈影之下,也悄然染上了一抹霞光。
景檀是被景嵐與景煥硬生生地拖來大街上的,今晚元宵佳節,景淵與鈴鐺想必是有約的,所以帶二哥出來散散心,便成了紅姨娘的小命令。
「二哥,你看那邊!」景煥激動地指著街上的燈影,「好漂亮啊!」
景檀心事重重地抬眼看了一眼。
「二哥,你再這樣消沉,過幾日只怕連紅姨都要病倒了。」景嵐拐了一下景檀,「你我血濃於水,有什麼心裡話不好告訴紅姨的,二哥你可以告訴我呀。」
景檀沉沉地看著景嵐,那些話他一旦說了,他與景嵐之間便沒有血濃於水,只剩下不共戴天了。
「說啊,別怕。」景嵐認真看他。
景檀沙啞開口,「小五,若有一日……」
「嗯?」
「若有一日……我……」
「怎的?」
「我……」
「二、哥!」忽然,沈將離從景嵐身後跳了出來,做了個鬼臉,嚇了這三人一跳。
景煥瞪大眼睛,猛拍心口,急聲道:「沈姐姐,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能、救!」沈將離說著,得意地昂起臉來。
她的醫術,她自忖不弱,若真把景煥給嚇壞了,她也可以醫好景煥。
「嚇壞了你賠給我啊?」景煥低聲嘟囔。
沈將離冷哼一聲,「不、賠!」
景煥皺眉道:「沈姐姐,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麼?」
「不、能。」沈將離故作嚴肅。
「為什麼啊?」景煥忍不住問道。
沈將離拉了衣袖墊著手,在景煥腦門上打了一下,「你、小!」說完,她不禁笑了出來,回頭看向柳溪,「要、教!」
柳溪緩緩走了過來,「我還說呢,剛去給你買糖葫蘆,轉眼就不見人了,原來是撞見熟人了。」說著,柳溪將糖葫蘆遞給了沈將離,「慢些吃,今晚街邊有好多好吃的,別一下就吃飽了。」
沈將離接過糖葫蘆,得意地拍拍肚子,「能、吃!」說著,便美滋滋地咬了一顆糖葫蘆下來,一邊嚼,一邊蹙眉,「酸、甜!」
柳溪啞然笑笑,回頭匆匆與景嵐的眸光一接,遞了個眼色,「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景二哥說。」
景檀受寵若驚地看著柳溪的側臉。
景嵐想,二哥突然如此,多半也與溪兒那日說的話有關,她會心點頭,轉向景煥與沈將離,「四哥,沈姐姐,走,我們去那邊看燈!」
「可二哥他……」
「快!走!」
沈將離扯著景煥的衣袖,拉扯著就往燈影深處去了。
景嵐故意放慢了腳步,回頭隔著人群看了好幾眼景檀與柳溪。雖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可真到這種時候,說不擔心都是假話。
柳溪似是知道景嵐會悄悄顧看,她望向人群深處,看見景嵐的身影,她頓覺心安。
「景二哥,男兒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
景檀點頭,認真聽著,「嗯。」
「囿困於井底,只能看見方寸天幕。」柳溪轉眸看他,「困的是自己,擾的是旁人,這個道理,景二哥比我虛長几歲,想必能懂。」
景檀悄然握拳,啞聲道:「柳妹,我也可以的。」
柳溪正色問道:「可以什麼?可以壯志四海,闖一番事業,還是可以一輩子藏身房中,行屍走肉一世?」
景檀鼓起了勇氣,緊緊盯著柳溪的眉眼,「或許我比不上大哥,可我能努力追上大哥。」略微一頓,「柳妹,給我一個機會,可好?」
「我這人從不信鏡花水月,寥寥幾句空話,我半個字也不會信。」柳溪說得毫不留情,她眸光微沉,「天下沒有哪個英雄是說出來的,也沒有哪個英雄是追著已故的長兄舊路走出來的,除了兒女情長,景二哥的心胸就容不下其他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