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景嵐思忖片刻,「你是說,這裡面的墓主人,有可能是畫中那個出海遇難的夜氏皇族?」
「嗯。」柳溪點頭。
景嵐再問:「那另一個姑娘是誰?」
「也許,是這座島原先的主人。」柳溪回想最後兩幅圖,那高聳的螺形城堡倘若在火炮下全部摧毀,剩下的模樣應該與骨螺很是相似。
「她們兩個……」景嵐說話吞吞吐吐,「合葬在此,所以才刻了那麼多句不離不棄?」
柳溪搖頭,「也許是,也許不是。」
景嵐若有所思,忽然沉默了。
柳溪記得清清楚楚,第五幅畫上,兩人分明是各為其主,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世上之情,若是夾雜了太多愛恨情仇,如何善終?
突然的靜默讓氣氛有些僵硬。
景嵐輕咳兩聲,柳溪回過神來。
兩人眸光一霎相對,景嵐下意識避開了柳溪的眸光,肅聲道:「我們找出路要緊。」
「嗯。」柳溪低聲道。
忽然之間,兩個人的話少了許多。
景嵐從不主動起話茬,她拿著火摺子一面走,一面將找到的人魚燈點亮。
走了一陣後,景嵐忽然停了下來。
「不對勁。」
「嗯?」
景嵐往後看了一眼,來時路上的人魚燈都已點亮,照說她與柳溪已經走了許久,不該還能看見龍舌的舌根。
柳溪循著景嵐的視線望去,恍然道:「阿嵐,我們好像走回來了。」說完,她又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刻了無數遍的「不離不棄」四個字。
「或許,是我錯了。」柳溪重新捋了一遍思緒。
「所謂不離不棄,也許就是這處螺旋石道的玄機所在。」
「此話怎講?」
海龍陵若是出自一人設計,那所有的設計核心都該一樣。
魚即是龍,雲即是海。
鏡的一面是實像,另一面便是虛影。
順路而下不管怎麼走都在這兒打轉,只有一種可能,便是她們兩個所處的地方是虛影,真正的路應該就在虛影之後。
一念及此,柳溪合上了雙眼。
「你這是……」
「噓。」
柳溪將驚月橫握平舉在前,「我閉眼前行,阿嵐你跟在邊上,看著我走。」
「好。」景嵐點頭。
柳溪的每一步走得極慢,景嵐便靜靜跟著。
可走著走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景嵐保證,她一定走在石道的正中,一步都沒有走偏。
可柳溪是越走越偏,驚月的刀鞘幾乎要撞上一旁的石壁。
「那邊是牆……」
景嵐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瞧見柳溪腳下一空,似是踩到了一個什麼陷阱。
柳溪猝然睜眼,緩住了下踏的勢子,縮回了腳來。
這裡是這石道光線最暗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這裡利用了光線的折影藏了一條真正的出路。
景嵐腳下的石道每一階都故意歪斜那麼一點,睜著眼走,眼睛反倒會騙人,永遠都不可能走出這裡。
柳溪蹲下身去,用驚月的劍柄戳了戳下陷的地方,確認可以踩踏後,又將驚月探前,戳到了另一階石階。
果然在這裡!
柳溪側臉看向旁邊的石壁,分明是個斜面,可從旁看去會以為這面牆就矗立在石階邊。甚至這牆面上還塗抹過一些吸收燭影的塗料,一眼看上去,根本發現不了,這看似實實在在的牆角,其實是個漆黑的三尺方洞。
景嵐拿著火摺子湊近方洞,照亮了驚月杵著的台階。
「這次我探路。」景嵐一步踏上台階,當先走了下去。
柳溪跟在景嵐身後也走了下去。
起初幾步台階平平無奇,可走了十餘步後,台階上漸漸開始出現了碧海與游魚,再往前走,便是魚龍相戲,圖案是越來越精緻。
當拐過一道彎後,前方終是出現了一點光亮。
涼風帶著濕潤的水氣撲面而來,吹在臉上只覺清涼舒爽。
景嵐與柳溪下意識地動了動唇,確實,進來海龍陵久了,她們也有些渴了。
「還是要小心。」
「嗯!」
兩人交遞了個眼神,心照不宣地改做了背心相對,同步往光亮所在的地方前行。
走著走著,景嵐只覺中衣衣袖似是被誰揪了一下。
她不動聲色地往衣袖處低頭一看,原是柳溪悄悄地反手揪住了她的衣袖。
上輩子那麼耀武揚威,這輩子竟也有怕的時候。
換做前些日子,景嵐一定直接拂開她的手,警告她一句「叔嫂有別」。可此時此刻,景嵐卻佯作沒有看見,渾然不覺嘴角微微上揚,莫名的小得意像吃到鮮美綠草的小鹿一樣,在心房上咚咚叩了兩下。
終是來到了光亮的洞口處,刺眼的光芒讓久在暗處的兩人不禁眯眼適應了片刻。
景嵐吹滅了火摺子收入懷中,發覺柳溪還揪著她的衣袖,「鬆手,這裡不黑。」在暗處也可以由著她,可這裡一片明亮,就不能由著她不規不拒了。
柳溪忍笑,能揪一路到這裡,已算不錯了。
她一步踏出洞口,花草沁人心脾的香味兒撲面而來。
她們所在的洞口位於半壁懸崖的中間,有一條蜿蜒的青苔小道通往草木深處。遠處,還有一條溪流從頂上飛泄而下,落入下面的寒潭之中。寒潭周圍,草木鬱鬱蔥蔥,充滿了勃勃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