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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所有機關世家子弟夢寐以求的神礦, 以此為餌,只怕是百試不爽。
景嵐懷疑,幽幽的娘親根本就沒來過這兒!甚至, 幽幽的娘親只怕還活得好好的!
「游魚化龍,雲山生奇石。」
柳溪安靜地又默念了一遍這句話,仰頭望向了高處的那個可怖龍首。
游魚……化龍……
雲山……奇石……
柳溪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呼之欲出,偏偏又蒙著一層輕紗,就是看不清楚事情的真容。
「龍在……魚也該在……」
柳溪回頭又走了一遍左右兩個石台,她發現兩座石台皆探出了兩棵枯死多時的松樹,狀如飛須。
天下只有鯉魚可以飛躍龍門化作真龍,若是她們所在之處是魚嘴,那它正對的就該是龍首。
想到這裡,柳溪足尖一點,一躍而起。
景嵐以為柳溪想躍下深淵探找風橋,不禁脫口呼道:「你別亂來!」說話間,抖落了右臂上的寒鐵鏈,倏然朝著柳溪一甩。
寒鐵鏈頭在柳溪腰上纏了三繞,將她的身子鎖了個緊。
景嵐咬牙用力一扯,飛起的柳溪便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柳溪急聲道:「阿嵐,你胡鬧什麼?」
「你又在胡鬧什麼?」景嵐已經克制了自己的怒意,「那兩句話信不得,你這樣跳下去無疑是送死!」
「誰說我要跳下去的?」柳溪無奈反問。
景嵐怔在了原地,「你方才不是……」
「你就那麼巴不得我死麼?」柳溪故作不悅。
景嵐蹙眉,肅聲道:「柳溪,我若想你死,方才把你扔在長廊里便是!」
「所以,你是捨不得我死了?」柳溪忍笑反問。
景嵐霎時語塞,柳溪這問的都是些什麼話?
柳溪輕笑,這丫頭沒有反駁,她便當做默認了。原本凝重的氣氛經這一鬧,柳溪心情釋然許多,她低頭解下了纏在腰上的寒鐵鏈,「我不會跳崖的,我只想看看,我們站的這兒像不像一個魚頭?」
「魚頭?」景嵐瞥了一眼那個可怖的龍首,倘若她們站的這兒真像一個魚頭,那這兩句話便不一定是假話。
「只要這兩句話是真的,我相信這裡一定有條風道,可以通往龍首那邊。」柳溪篤定地指向了龍首。
黃泉人間,不過一步之遙。生與死,也不過是一念之間。
佛陀有雲,不入地獄,如何成佛?她與景嵐不入幽冥,又如何往生人間?
這座海龍陵的機關多以「鏡」為題,捨生而得生,興許這就是破局之法。
「行!我來看,你先歇著。」景嵐相信柳溪的話,現下她只擔心柳溪的傷,從入陵到現在,她臉色就沒好過。
當初那麼狠的一刀,短短一個月,是肯定不能痊癒的。
想到柳溪曾經帶傷單人獨刀闖入幽幽樓救她與四哥,那時手起刀落,何等颯颯?可真相卻是她強忍舊傷,拼死在魏諫白刀下救下了她與四哥。
這女人不但麻煩,還喜歡逞強!
柳溪笑而不語。
「當心腳下的蛇!」景嵐走近柳溪,淡淡地丟下一句話,便將寒鐵鏈重新纏上右臂。
柳溪確實不太舒服,每日這個時候,她也該換藥重新裹傷。可到了這海龍陵中,哪裡有什麼傷藥可以換?
她從腰上的小囊中抓了一把雄黃粉出來,在腳下撒出了一個圈。
海勾魂們懼怕雄黃粉的味道,紛紛後退,讓出了一個乾淨的地方。
柳溪盤腿坐下,左手一刻都不敢鬆開驚月。
景嵐走到了台子的最高處,足尖踏地借力飛起,這一飛比柳溪飛方才飛得要更高了些。她在最高處凝神一看,果然,上面的石頭凸起了兩個半圓,似是魚眼一樣。
柳溪杵著驚月,看著景嵐穩穩落下,「如何?」
「似乎……是魚頭。」景嵐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思忖著這條風道會在哪裡?
柳溪拍了拍身側,「阿嵐,來,歇一下。」
景嵐略微遲疑了一下。
叔嫂有別。
「君子坦蕩蕩,只有人心骯髒的人,才會想那些齷齪的事。」柳溪凜聲說完,對著景嵐莞爾道,「我家阿嵐是坦蕩君子。」
她話都這樣說了,若不過去坐下歇一會兒,那便是認下了她想了不該想的事。
景嵐走到了柳溪身側,盤腿坐下時,刻意與柳溪保持了一拳的距離。
柳溪搖頭輕笑,索性身子微微一側,靠在了景嵐肩上。
「你……」
「阿嵐總不能讓我靠在海勾魂身上吧?」
柳溪不等景嵐說完,便先下「口」為強,堵了景嵐的話,「我……這傷這會兒疼得緊……讓我緩一緩。」她的語氣柔了幾分,細看她的臉龐,許是因為疼,額上已沁出了一層冷汗。
景嵐哪裡還捨得教訓她要注意「規矩」?
她的眉心緊緊擰在了一起,此時心若火燒一樣灼熱。海城危險,父親已故,她又陷在海龍陵裡面,久久不得脫困。
所幸,這一程生生死死,還有這個逞強的嫂嫂相伴。
「你……別有事。」景嵐這次是真真切切地捨不得她死。
柳溪微笑,「我還有許多事沒做成,我也捨不得死。」
「許多事?」
「比如,幫娘洗脫污名。」
柳溪蹙眉,每次想到亡故多年的娘親竟受了這樣的污衊,她就不會甘心就這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