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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弦皺眉,只得攙住楚夕的手臂,哪知楚夕竟順勢覆上了她的手背,一字一句地道:「薛清弦,你可以把拾兒救回來的,是不是?」
薛清弦怔了怔。
楚夕微微昂頭,皇家氣勢迫人而來,「驪都陷落,迫在眉睫,我是大梁的長公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驪都百姓無辜枉死,所以我有我必須做的事。」
「好!」薛清弦只簡單地答了一個字。
不管是楚夕,還是薛清弦,兩人都知道這個字背後的承諾有多重。
這也是薛清弦第一次正眼看楚夕,第一次開始理解,為何十一娘每次想她,眸底流露出的深情都混雜著心疼?亂世女子不易,楚夕身為長公主,處於權利的巔峰,每走一步都在取捨。從一個天真的小公主到如今為國為民的長公主,她捨棄了多少,難過了多少,厭惡了多少,又絕望了多少,這些年來,只有她一人知道,也只有她一人背負。
驚覺自己的心緒中多了一味心疼,薛清弦連忙打住,別過臉去,讓自己煩亂的心緒略微平靜一些。
這時,景嵐與柳溪匆匆調息完,讓體內的灼熱感稍微消退了些,兩人忍著灼意站起。
「溪兒,我跟殿下先去宮中找陛下。」
「那我跟薛姑娘趕去駙馬府找尋十一娘。」
兩人快速定計,走近薛清弦與楚夕,齊聲道:「我們在驪都東郊匯合。」
「好!」
「咔嚓……」
腳下的地板深處響起一聲極細的山石碎裂聲,四人心弦一顫,知道不能再耽誤下去,便由楚夕引路,沿著密道往出口處奔去。用力推開沉重的石門,刺眼的晨曦光亮灼得眼睛發酸,四人眯眼緩了緩,兵分兩路,各自行動去了。
「什麼人?膽敢……」
景嵐護著楚夕撞上了巡宮的宮衛,那宮衛還沒來得及說完話,便看清楚了景嵐身後的長公主,連忙收劍跪地,「參見殿下!」
楚夕淡淡問道:「陛下現在何處?」
宮衛如實答道:「昨夜地牛翻身,宮中多處樓閣受損,現在應該在乾元殿與諸位大人商議修繕之事。」
「阿信,你可真讓本宮失望!」楚夕失望之極,這個時候小皇帝想到的竟是修繕紫極宮,而不是開庫賑災,先穩住驪都民心。
宮衛是知道長公主手段的,聽到這樣狠戾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心底一寒,哪裡還敢多言一句?
「召集禁軍,給本宮圍住乾元殿!」楚夕一邊說,一邊拿出自己的玉佩,「辦好了此事,本宮許你禁軍副統領一職。」
「諾!」宮衛雙手恭敬接過玉佩,激動地帶著下屬往禁軍營去了。
景嵐等宮衛走遠,低聲提醒,「萬一他是曹陽的人……殿下的信物豈不是……」
「禁軍統領是先帝心腹,只認本宮。」楚夕淡然開口,「曹陽只知這玉佩可以調動禁軍,他若以為玉佩在手就可以為所欲為,那他就是在自尋死路。本宮倒是希望曹陽拿玉佩號令禁軍統領,看看驪都曹氏的百年清名怎麼亡在他這裡?」說完,楚夕扶住景嵐的左臂,「走,隨本宮去乾元殿。」
氣勢全開的楚夕,確實如柳溪所言,她比小皇帝更適合當這天下之主。她悄悄想,倘若楚夕真能君臨天下,她與溪兒一樣,相信楚夕能還九州一個「海清河宴」。
溪兒,事事小心。
景嵐悄悄轉動氣丹,當作叮囑,希望柳溪那邊可以一切順利。
因為昨夜的地牛翻身,所以宮衛大多集中在傾塌之處。以柳溪與薛清弦的本事,躲開路上零星的宮衛與宮人輕而易舉。兩人順利翻出了宮牆,落地之時,柳溪突覺氣丹滾動,她忍笑心道:「小賊,這次是你不規矩了吧?」
薛清弦乍見柳溪臉頰生紅,以為她內息混雜,導致氣血逆行,「百里姑娘,我可以先行一步,你找個地方再調息片刻。」
「我沒事。」柳溪微微一笑,掠到薛清弦身前,回頭道,「只要氣丹無恙,修上半月,今日損失的內息自然就回來了。」略微一頓,她看向前路,正色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視線所及之處,好些民居已經殘破不堪,甚至還有歪歪斜斜往下沉了半層的小樓,看得人觸目驚心。
百姓們驚惶奔走,小孩的哭嚎聲與受傷百姓的哀嚎聲此起彼伏,曾經繁華的驪都如今滿目蒼夷,不過短短一夜,已不復昨日盛景。
大難之下,人心難測。
有人互幫互助,有人趁火打劫,有人坐地起價,有人孤立無援。
昨日的驪都有多美好,今日的驪都就有多悲涼。
「小心!」
陡然聽聞柳溪驚呼一聲,乍見一截殘檐從上墜落,她抽出疏影,一刀劈出。原先內息充沛時,這殘檐勢必要碎裂在刀下,可現下內息殘存,刀口撞上殘檐,只劈出一個豁口,她順勢擎刀而起,勉力撐起殘檐,急聲道:「薛姑娘,快把這兩個孩子抱出去!」
薛清弦聞聲行動,把殘檐下的兩個孩子抱了出來。
柳溪用力一挺殘檐,閃身退出,輕舒了一口氣。回頭看向兩個嚇得哭不出聲的孩子,溫聲道:「別怕,沒事了。」話音剛落,還來不及摸摸這兩個孩子的腦袋,便聽見身後響起一聲巨響,方才墜檐的小樓乍然陷入了深坑之中。
「啊——」不遠處,慌亂奔走在街上的行人發出一聲驚呼,還來不及反應,腳下便裂開了一條裂縫,將這幾人一瞬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