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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柳溪從未在景氏說過。
紅姨娘震驚無比,沒想到柳溪竟還藏了那麼多事?
「是,百葉城一事確實是我設計。縱使我對他厭惡至極,我也給了他最後的機會,但凡他在浣刀池邊有那麼一絲留戀東海景氏,我就算拼上我的命,我也會帶著他死遁回來,還你一個景氏二公子景檀。」柳溪的聲音越來越哽咽,「魏氏大亂,東海景氏便可在西沉州有喘息之機,只要緩過半年,西沉州局勢便可大定……」說到這裡,柳溪忽然停下了,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她自嘲笑笑,「呵,我還說這些做什麼。」
吸了吸鼻子,柳溪轉過身去,抬眼便瞧見遠處呆立的幾人。
在視線對上景嵐眸光的瞬間,她只覺心頭一酸,眼淚再次決堤,她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景嵐心疼,走到柳溪身邊,抬手為她擦了眼淚後,轉身對著紅姨娘跪了下去。
「紅姨,我要她,要她做我的妻子。」景嵐堅定無比地看著紅姨娘,「倘若紅姨覺得我有虧兄長,可用家法伺候。」說著,景嵐解開了腰帶,將外裳剝下,放在一邊,等待行刑。
紅姨娘忍淚看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知道。」景嵐點頭,「沒有她,我早就死了,也許,東海景氏也早就沒了。就憑這一點,我就不能讓她浪跡江湖,無處安家。」
「你這是在逼我……」紅姨娘啞聲搖頭。
景嵐挺直腰杆,坦蕩地對上紅姨娘的眼睛,「我記得紅姨你曾跟說過一句話,你說,忘恩負義者,當誅。」最後兩個字烙入紅姨娘心間,滾燙而驚心。
「娘親!」景淵快步走上前來,跪在了景嵐身側,「小五胡鬧,我這個當哥哥的已經教訓過了。」說著,他跪著往前走了兩步,揪住了母親的衣角,「小五好不容易安然回來,娘親,二哥已經回不來了,我不想再有誰離開了……」
「娘親。」景煥也走了過來,跪在紅姨娘腳下,扯住另一邊衣角,「你還有我們啊……」說著,景煥揉了揉眼睛,「我以後會對娘親加倍的好,我也會更聽話的,娘親。」
「紅姨……」景嵐紅著眼睛往前跪走兩步,她不敢去牽紅姨娘的衣擺,忽覺背上搭了兩隻胳膊,原是景淵與景煥一左一右勾住了她的身子。
「我們是一家人……」景淵仰頭望著潸然淚下的紅姨娘,「娘親你說是不是?」
景煥點點頭,淚眼汪汪地望著紅姨娘。
這兩個兒子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血脈相連,紅姨娘看他們這樣,哪裡還硬得起心腸?
「娘親。」
忽地,紅姨娘身子一顫,低頭看向了喚她的景嵐。
景嵐小心翼翼地揪住紅姨娘的衣角,左邊臉頰又紅又腫,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還留在上面,「我……也可以的,是不是?」
紅姨娘心酸之極,忍淚再次別過臉去,「誰准你這樣喊我的?」餘光瞥見那邊的柳溪,她知道今日有些話是說重了,可她也不能完全釋然,關於柳溪與小五之事,她又擔心又難過,答應不好,不答應也不好。
竟是兩難。
金鈴鐺在旁看得難過,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能說什麼?
「哇——哇——」
正當此時,沈將離懷中的魏磊哇哇大哭了起來。
「這是誰家的娃娃?」紅姨娘扯出了衣角,藉機遠離了那三個公子,來到了沈將離身邊。
沈將離正色道:「魏、氏。」
紅姨娘神情一滯,從沈將離手中抱過了魏磊,一邊哄一邊道:「小娃不是這樣抱的,你們這些小姑娘都不懂,交給我吧。」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第一次抱景檀的那一瞬。
小娃哇哇大哭,眉目稚純。
心頭一軟,紅姨娘忍淚一笑,「不哭,不哭哦。」想到曾經哺育孩子的日日夜夜,紅姨娘生怕在這裡哭出來,「這兒冷,我先把小娃抱進去。」說著,她匆匆看了一眼那邊跪著的三個眼巴巴的孩子,「都去干正事!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兩個的哭成花貓,也不怕被人笑話!」說完,她的餘光匆匆掃了一眼柳溪,有些話還是哽在喉間,不知如何開口,她只能選擇作罷,哄著孩子往房間去了。
「姐、姐。」沈將離悄悄地喚了一聲。
柳溪含淚笑笑,心頭的委屈並沒有消減一分,「妹子,我沒事。」越是在意的人,說的話就越是戳心,雖說最後紅姨沒有趕她走,可她知道她與紅姨之間的這條罅隙,只怕會永遠留在那兒。
現下反倒是柳溪覺得兩難了,走,她捨不得阿嵐,不走,她與紅姨娘同在一個屋檐下,只怕這根刺會一直都在隱隱作痛。
「我有事。」金鈴鐺叉腰看向那邊的三人,目光先落在景淵身上,「阿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你剛才是故意打小五一巴掌!」
「這……」景淵脖子一縮,感覺不太妙。
金鈴鐺的眸光移向了景煥,景煥連忙擺手,「我……發誓我之前什麼都不知道!」
景煥話鋒一轉,側臉皺眉,驚瞪景嵐,「小五,你可真是……膽大!什麼時候跟柳……」他連忙捂住嘴巴,「是百里姐姐……看對眼的?」
「老實說,不知道。」景嵐如實回答,與兩位哥哥一起站了起來,再看向柳溪時,微微一笑,「也許在那些生死之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