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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小扶著她的雙肩,忍痛道:「若是……若是今日你走不了……我便……」久違的深情笑容綻放臉上,「陪你一起下……黃泉……」
「聶小小!」金守疆又怒又驚,揮手示意弓箭手停下。
猗猗含淚莞爾,「我不走了,我陪著你,好不好?」
「傻……」
「小小才傻……」
猗猗伸臂將聶小小緊緊抱入懷中,像是久別重逢的戀人一樣親昵。
金守疆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你們……你們……怎麼可以……怎麼……」他這才發現,猗猗與聶小小鬢上各簪著一支鬢間釵鈴,「賤人!你不配戴鈴鐺的信物!」
「還你便是!」猗猗扯下了鬢間的鬢間釵鈴,扔向了金守疆。
金守疆一手接住,剛欲說什麼。
「將軍不好!有死士潛入石城!」
「一個不留!」
金守疆氣急敗壞,看見聶小小背心處的鮮血已經沁紅了她的半個身子,「去準備棺材。」他已不準備施救聶小小,死了也好,死了,那就真的解脫了。
「這……」小兵遲疑了一下。
金守疆沉聲道:「聶小小生是我金家的人,死是我金家的鬼,她……永遠都是我的女人……」最後這一句,他是故意說給猗猗聽的。
猗猗絕望地笑了起來,「小小你聽見沒,他若不死,你永無解脫。」
「猗……」聶小小掙扎著想要起來。
「小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猗猗從懷中摸出了一顆藥丸,塞入了聶小小口中,「你安心睡,睡醒以後,便再也沒有誰能分開你我了。」
「你給她吃的什麼?!」金守疆厲聲問道。
猗猗冷冷笑著,將漸漸昏睡過去的聶小小背了起來,「聶小小只是聶小小,她不是誰的誰,她就是她自己。她不想在這裡,我便帶她離開。」
「你以為你走得了?」
「該下黃泉的是你,不是我與小小。」
說話之間,只聽她發出幾聲奇異的聲響。
「啊——」
小院外倒下的死士驟然活了過來,像是一群野獸,在石城之中沸騰了起來。
「將軍不好!那些凶物……啊!」門口的小兵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那跳起的死士撕咬拖下。
「是你!原來是你搞的鬼!」金守疆恍然大悟,戰場上突然出現的那些蟲子,原來是猗猗故意放出來的。
金守疆下意識地看向坐在門檻上的鈴鐺,他哪裡還顧得收拾猗猗,他快步沖向門檻,抱起鈴鐺之後,瞧見好幾個弓箭手被撕咬著翻下了檐頭。
罪魁禍首猗猗卻輕描淡寫地掠上了房檐,與凶物們擦肩而過,凶物哪怕聞到了聶小小身上的血腥味,也沒有上前撲咬的意思。
上一次,是聶小小給了她自由,這一次,該是她把小小背出這座牢籠,給她一個自由。
叮鈴,叮鈴,叮鈴……
鈴鐺聲聲作響,猗猗背著聶小小一邊哼唱著奇異的聲音,一邊漸行漸遠。
金守疆下令弓箭手射殺猗猗,可這城中的凶物越來越多,弓箭手已經自顧不暇,哪裡還有空閒聽令射殺。
石城一戰,梁軍損失慘重。
若不是天亮陽光照入石城,那些躁動的凶物不知何時才能安靜下來?
金守疆發現這些凶物懼怕陽光,為免入夜後凶物無休無止,沖入東浮州行兇,他當即下令焚城。
石城因此付之一炬,也包括金守疆在這裡的所有回憶。
自那日之後,沒有誰知道猗猗帶著聶小小去了哪裡,金守疆也沒有顧得派人去尋。
棧道初好,倘若不加固防城,等異族也發現了凶物畏懼陽光,只怕會揮軍大舉進犯。所以當日,金守疆下令殘兵火燒山澗,用火油沿著棧道一路焚盡安靜下來的凶物與蟲子。
也是從那日起,異族不敢再靠近龍首山,凶物吃人的傳聞也越傳越廣。
後來,金守疆奉命在龍首山上紮營起寨,防備凶物再生,也防備異族接近這條棧道,不知不覺就過了許多年。
他常常看著唯一留下的那支鬢間釵鈴發呆,倘若他沒有一念之差招惹猗猗,或許,他與小小會有另外的結局。
鈴鐺漸漸長大,臉龐像極了聶小小。
他每次看見鈴鐺,心裡總是五味雜陳,想到他與小小所有的怨皆是起源於鈴鐺與景楊的娃娃親,他也不知到底是他錯了,還是小小錯了。
後來鈴鐺喜歡上了一個小兵,他憤怒地拆散了她與他,親手要了那個小兵的命後,才發現鈴鐺與她娘親一樣膽大,竟懷了那名小兵的孩子。
養女如此,他怎能再與東海景氏結親?
那一年,鈴鐺萬念俱灰,生下小兵的孩子後,不久便鬱鬱而終。
猗猗給他最大的報復,並不是奪了他的妻,毀了他的名,而是給了他百年壽命,會老會死,卻不知是哪一日?他只能重複地一次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卻永遠不能完成最初的那個心愿。
在龍首山駐紮久了,關於大漠的傳聞便聽得多了些。
比如蜃樓,比如聖佛舍利。
年少在大漠打仗的時候,金守疆也帶兵進過一次蜃樓,那裡破破爛爛的,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可當聖佛舍利與蜃樓聯繫一起,金守疆猜想,當初猗猗或許是帶著聶小小去了蜃樓找尋聖佛舍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