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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要去那邊看看麼?」小兵提醒金守疆。
金守疆擺手道:「罷了,於情於理,二夫人都應該去請安。」今日的棧道工程尚未完成,金守疆想著聶小小應該不會做過分的事,便選擇了作罷,帶著兵繼續去修築棧道。
聶小小已經懷胎八月有餘,成日只覺困頓,也懶得理金守疆在城中養其他女人的事,便想著先在榻上小憩片刻。
「大夫人,二夫人來請安了。」丫鬟輕輕叩門。
「不見。」聶小小冷聲回道。
她還沒去找這狐媚子的茬,她竟先送上門來了,也是膽子不小。
丫鬟為難地回頭看了一眼端著茶湯地二夫人——今日她不是異族打扮,換上了大梁女子的常服襦裙,髮髻上只簪著一支木簪子,顯得極是素雅。
她微微低首,此時也不知是什麼神情。
「二夫人還是回去吧,大夫人一路辛苦,這會兒定是乏了。」丫鬟小聲勸道。
「正因為姐姐一路辛苦,又有身孕,所以我今日必須要見到姐姐,我才安心。」她微微抬眼,對著丫鬟眯眼輕笑,溫柔的聲音徐徐說著,「我就在這兒等著,不會擅自入內吵擾姐姐的,你們放心。」
聶小小蹙眉,這女人在這兒等著事小,可金守疆知道了,以他那寵愛的勁頭,晚上只怕要為了這個女人與她爭執一番。
她確實很累,不想再牽扯這些破事。
「進來吧。」聶小小緩緩坐起,倦怠地看著那個溫柔的姑娘走了進來。
她還是頭一回瞧見這樣好看的姑娘,皮膚吹彈可破,雪膩如脂,體態婀娜,哪怕只穿了一襲常服,也難掩她與生俱來的美艷。
這樣的姑娘做妾,未免可惜了。
聶小小看著她,忽然出了神。
那姑娘抬眼對上了她的眸子,眸底隱有笑意,只聽她柔聲道:「姐姐這幾日定是覺得倦乏吧?」
聶小小回神愕了一下,「你說什麼?」
那姑娘放下茶湯,坐到了聶小小身邊,探上了她的手腕,「情志鬱結,陽氣不生,再這樣下去,身子遲早要垮的。」
聶小小錯愕看她,「你還會診脈?」
「我只會簡單的診脈,畢竟我只是個挖藥姑娘。」那姑娘笑了笑。
「我還是頭一回看見長那麼好看的挖藥姑娘。」聶小小半信半疑她說的話。
那姑娘笑意更濃了幾分,「姐姐這是在誇我?」語聲親切,竟不見半點生分。
聶小小不得不承認,這姑娘說話好聽,語氣溫柔,無論再生氣的人,到了她這裡都會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甚至,她身上還有一股寧神的藥香味。
聶小小喜歡這個藥香味,也有點喜歡這個初見的妾室,覺察了這點,她更覺金守疆面目可憎,這樣好的一個姑娘,值得當好人家的正妻,竟被金守疆糟蹋來做了妾。
「你叫什麼名字?」聶小小問道。
那姑娘笑而不語,只是牽過聶小小的手,撫平她的掌心,一筆一畫地寫著——猗猗。
「這兩個字怎麼念?」聶小小自小習武,並沒有讀多少書,尋常書信還算可以看得通暢,可這些複雜些的字,她就不認得了。
「猗猗。」猗猗眸光明亮,又在她掌心寫了一個「一」字,「音同一。」
也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心,這一筆畫拂過聶小小掌心,竟像在她掌心撓了一下痒痒。她順勢撫上了聶小小的指腹繭印,溫聲道:「我知道有種草藥,煮之成湯,用來泡洗繭子,可以讓肌膚變得柔滑一些。」
聶小小連忙縮手,沉聲道:「我是習武之人,不必像閨閣少女一樣,把自己養得白白嫩嫩的。」說完,她的身子往邊上微微一斜,拉開了她與猗猗的距離,「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我不需要你的藥湯。」
猗猗輕笑,「姐姐誤會我了,我是想說,若是姐姐手裡的繭子柔滑一些,以後摸孩兒的臉,孩兒也不會覺得難受。」說著,她往聶小小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應該快足月了吧。」
聶小小欲言又止。
猗猗卻站了起來,親手奉上茶湯,「這裡面有解乏提氣的藥材,不苦的。」
聶小小遲疑地看著她。
「那我先喝一口,姐姐不要嫌棄。」猗猗低頭將茶湯捧到唇邊,剛欲當著聶小小的面喝一口,卻被聶小小按住了。
聶小小並不是懷疑她會對這個孩子下手,她只是不明白,身為妾室最該討好的不該是夫君麼,這般待她好,又能從她這個正妻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你不必這般對我的。」
「難道妻妾非要為男人斗個你死我活才算天經地義?」
猗猗的這個問題聶小小答不上來,於她看來,女人為男人斗個你死我活是蠢人才會做的傻事,相互傷害的是女人,男人卻樂得享受這種被人爭搶的驕傲感。
「女子之間多些憐愛,少些猜忌,不好麼?」猗猗平靜地說著,這句話像是一支小箭扎入了聶小小的心間,「連年打仗,你們大梁的百姓過不好,我們異族的百姓也過不好,難道兩國百姓就做不得朋友了?我尊重姐姐,真心想與姐姐交好,姐姐現下可以不接受,反正日久見人心,姐姐遲早會把我當一家人的……哎。」
聶小小這次很乾脆,端起了茶湯,仰頭便喝了個乾淨,「我也沒那麼多彎彎腸子,你待我好,我便也待你好,何必為個男人爭個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