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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姬早就發現了問題所在,當初她設計這條密道時,確實設計了不少機關,可狼嘯營將士是何等勇猛, 既然都破關至此, 前面的機關一定已經破解開來。
「你在找什麼?」雲姬沒有停下腳步,突然沉聲問道。
「屍首。」景嵐答了一聲。
雲姬心中那個猜想瞬間落定,她驟然停下了腳步,自嘲地笑了起來。
景嵐惑聲問道:「怎的不走了?」
雲姬抬手摸了摸石壁上的刀斧痕跡,「景嵐, 若是前面等著你的,不是機關,而是要命的幻術,你願意繼續往前沖麼?」
「你什麼意思?」
雲姬緩緩閉眼,這裡風息微弱,幾不可聞,可她可以在腦海中想像——當年尉遲酒一聲令下, 勇士們不顧生死地寸寸強攻,眼見沖最前面的將士在幻術下粉身碎骨,化為齏粉,卻沒有一人後退,更沒有一人停下腳步。
尉遲酒治軍有方,威嚴甚高,那時她的威名已幾近神明。
無人敢違抗神明的意思,哪怕尉遲酒其實並不是神明,可那些狼嘯營的將士還是繼續往前沖。
幻術雖強,卻終有微弱之時,特別是鮮血飛濺,死傷便是最好的破幻之法。
雲姬自忖設計此處機關時,並沒有設下這些幻術,唯一的可能,便是鏡中界外面的沈瀾衣。
她明明知道雲姬再喚她,明明知道雲姬想盡一切地想出來,卻悄悄地在這條密道上布置了新的幻術結界,用來阻止雲姬從這條密道出來。
「瀾衣啊瀾衣……你就那麼想困我一輩子麼?」雲姬的聲音蒼涼,忽然覺得在鏡中界煎熬活到今日不過是一個笑話。
「溪兒沒多少時間了……」景嵐此時記掛著柳溪,每耽誤一刻,柳溪回來的可能便渺茫一刻,「快走啊!」
雲姬冷笑一聲,「去哪兒?」
景嵐怒然瞪眼,「你說去哪兒?!」
「前面若還有幻術,是你用命去開路,還是我用命去開路?」雲姬的聲音寒涼,像是極北之冰刺,刺入了景嵐的心間。
景嵐咬牙,「我開!」
「你開?那結局有何不同?你與柳溪一樣生死兩隔,她回不回來,有區別麼?」雲姬徐徐反問,聲音一樣寒涼。
「至少……」景嵐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答道:「她能回家了……」
雲姬神情微愕,「回家了……」
「我不管我們到底是不是活人,可我知道我們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這裡是溪兒的家,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她帶回來!」景嵐說得堅定,「因為,我答應過她,我要帶她回家。」
「呵。」雲姬輕蔑笑笑,「希望……你不要後悔。」
「快走!」景嵐實在是不想與她在這裡談這些,忍不住又催了一遍。
雲姬借著靈器的微光靜靜地看了看景嵐,當初她不覺得此人像她,可現下看來,景嵐這性子可真像初入鏡中界的她。
「還不走?!」景嵐再催一聲,瞧她冷笑著一動不動,索性一人當先往密道更深處走去,「罷了!」
「景嵐。」
「做什麼?」
「若遇幻術,你退一邊,我來。」
「你……」
雲姬低頭看了一眼掌中爬滿裂紋的靈器,「我有分寸。」
「好。」景嵐點頭。
兩人繼續前行,終是走到了密道的盡頭,那裡有扇半傾的石門,顯然當初尉遲酒帶著狼嘯營的兵士是成功破關到此的。
「小心。」
雲姬只淡淡吩咐了一句,先景嵐一步跨入了石殿——石殿正東有一道青銅門,無門環,無鎖孔,只有凸出來的銅釘,像極了當初海龍陵前的那一道青銅門。青銅門下,有一個人影單膝跪坐,右手執劍撐地,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可借著壁上千年不滅的人魚燈燈影,可以看清那人身著甲衣,甲衣上的銀鱗好些已經殘破,甚至紅裳也有些污色。
除此之外,石殿正北處的石壁上定殺著一句巨獸骸骨,屍身已經朽爛大部分,若不是還有幽藍色的磷火微光,也看不清楚此獸原本的輪廓。
石殿正南處是一具傾倒的棺槨,棺蓋已碎,棺身半殘,也不知裡面原本躺著什麼?
雲姬側臉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巨獸骸骨,苦聲道:「鎮風獸……瀾衣,你竟連這個也放了進來。」說完,她眸光複雜,幽綠色的眸子落在了青銅門下的人影身上。騙了她一世,躲了她一世,最後還是要面對真相揭開的這一刻。
「青銅門上有一處沒有銅釘,你把舍利子放進去,便可開啟青銅門。」雲姬低聲對著景嵐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麼,「若是瀾衣又動了手腳,這道門已封,你便跑回去,與柳溪做最後的訣別吧。」
景嵐臉色鐵青,一時不知該答什麼。
雲姬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密道,指了指石壁上的獸屍,「這些都是瀾衣的傑作,為的只是讓我一輩子困在這鏡中界。」
景嵐到抽一口涼氣,「為何?」
雲姬輕笑,「我也想知道,為何?」曾經生死相許的人,為何要這般絕情?
「就賭一賭吧。」雲姬將靈器握在左手掌心,小心握著藏在袖中,一步一步地走近青銅門下的那個人影。
能以半人半屍之身,走到這一步,尉遲酒確實是個讓人驚嘆的奇女子。
「阿酒……」她站在尉遲酒的邊上,右手輕輕撫上了尉遲酒的亂發,像是小時候一樣,極是溫柔,「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