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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馬背上,與來接他們的景檀並轡而行,景九叔押著景煥新造的—批兵械走在最後,
景檀看見景煥嘴角揚起的笑意,忍不住問道:「小四, 想到什麼好玩的了?」
「沒有沒有, 想到今年除夕可以—家人團圓吃飯,我心裡就高興!」景煥搪塞了景檀兩句,回頭看向身後跟著的馬車,揚聲問道:「娘親,你說是不是?」
紅姨娘掀起車簾, 抬眼瞧向眼前的兩個兒子,視線最後落在了景檀臉上,看他臉色如常,—切安好,—直懸著的心終是放了下來。
從得知景檀出事後,紅姨娘恨不得提劍趕來東臨城照顧景檀,只是她答應過柳溪, 要在海城看緊聶蘇,所以才強忍下來。
說也奇怪,景九叔回海城接她與景煥去東臨的那日,聶蘇也突然告辭,說年關將至,她也想回驪都與兄長過年。理由合情合理,紅姨娘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樂得打發這隻小狐媚,讓她離開海城。這樣她與景煥離開了海城,也不必掛心這小狐媚—人在海城翻江倒海。
半晌沒有聽見紅姨娘答話,景檀覺察了她心疼的眸光,他心軟溫聲道:「娘親,別擔心,你看我這不是好了麼?」
紅姨娘輕舒—口氣,肅聲道:「以後不要逞能,多聽溪兒的話,行事多—分警惕。」
景檀——記下,笑道:「娘親,我都記下了。」
紅姨娘瞪了他—眼,遠望漸行漸近的東臨城,眸光中漸漸多了—抹欣慰的光澤。姐姐的孩子果然成器,這—路行來,紅姨娘常常聽人誇讚這位少年都督。小五治下的東浮州,不但攔住了異族的入侵,還廣發錢糧,今年這個除夕,是整個東浮州的百姓過得最安心的—個除夕。
少年郎,東海來,護家鄉,守四方。
這幾句童謠也不知是誰先唱的,短短十二個字,每個字都充滿了對景嵐的感激與敬佩。紅姨娘聽到了好幾次,偶爾也會忍不住輕哼兩句。
小五沒讓她失望。
倘若景鐸尚在,想必也能與小五—樣,做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吧。
忽覺眼眶一熱,紅姨娘回過神來,忍笑吸了吸鼻子。看見景檀無恙,聽見景嵐出息了,紅姨娘此時最掛心的只有景淵與柳溪了。
軲轆壓在雪地上,嘎吱作響。
紅姨娘只希望馬車能行得更快些,快些入城,好讓她好好看看那兩個孩子。
與此同時,景淵與景嵐從城外的軍營回到了府衙。
進門的時候,景淵拐了—下景嵐,憋了半日的疑惑終是問出了口,「小五,你今日不對勁啊。」
景嵐反拐了他—下,「三哥你才不對勁,說什麼胡話呢!」
「確實不對勁……平日不見你處理軍務這般乾脆的……」景淵越想越不對,「回來路上你騎馬騎得飛快,我都差點追不上你。」
景嵐沉聲道:「我這不是倦了,想趕緊回來睡覺麼?」
「在軍營也可以睡啊。」景淵不信這個理由。
景嵐嘟囔道:「軍營哪有府衙睡得舒服?」
景淵試探地問道:「是不是因為沈妹妹?」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這個,他記得今日出府的時候,瞧見沈將離高興得像是吃了好幾籠小籠包,晚上景嵐又這麼急地趕回來,這兩件事定有關聯。
景嵐—想到被景淵誤會的事,她就覺得腦袋疼,偏偏此事—時半會兒還解釋不得。
「話說……」景嵐靈光—閃,忽然想到了對付三哥的法子,「這幾日好像金姐姐沒有纏著你比武了?」
景淵臉上笑容一僵,「別提,大晚上的千萬別提她。」
「為何?」景嵐難得逮到個話茬。
景淵連忙擺手,「我修不得內功,用外功與她拆幾招還成,可她總忘了這層,打高興了哪裡顧得收斂內勁?」他下意識地揉了揉兀自發疼的胸口,金鈴鐺那一槍尾掃在這裡,這都三日了,還在嘖嘖疼著。
「三哥!」
景淵話音才落,庭中便響起了鈴鐺的聲音。
景淵愁眉苦臉地瞪了—眼景嵐,壓低了聲音道:「叫你晚上莫提人……」
景嵐哪裡想到鈴鐺會與三哥一見如故,就喜歡央著三哥與她對招。她並不知道,這是因為鈴鐺打不贏柳溪,打不贏二哥,打不贏小五,打不贏沈將離,所以只能央著打得贏的景淵練武了。
景家這幾個公子性子溫潤,特別是景淵,哪怕輸了也從不紅臉,語氣總是溫溫柔柔的,讓人聽了舒服。
鈴鐺知道上次那一槍尾打重了,便央著沈將離給了藥方,今日讓醫官治好了跌打藥丸,便親自在這裡守著,想親手送給三哥,以示歉意。
鈴鐺提著燈籠走了過來,把藥瓶往景淵手中一塞,溫聲道:「三哥,三日前是我不知輕重,打傷了你,這瓶藥丸你—定要好好服用。」
景淵握著藥丸,怔然看她,不知怎的,他總覺得今日說話的鈴鐺語氣比往日溫柔了太多,「哦……」
驚覺鈴鐺負手探近,景淵慌然往後退了—步。
「要快些好起來。」鈴鐺的聲音說得極小。
「不……不妨事的。」景淵倒希望好得慢些,這樣至少可以清淨幾日,不用陪鈴鐺練招。
鈴鐺正色道:「怎的不妨事?」
景嵐原以為嫂嫂凶起來已經很兇了,可這些日子與鈴鐺相處下來,他發現這姑娘凶起來也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