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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十一娘轉過身來,懶聲道:「請他進來吧。」
「是。」阿城推開了房門,躬身將貴客請入了房間。
那人身形略瘦小了些,雖說是少年打扮,可面容姣好,只要仔細顧看,便知她其實是個姑娘家。
她揚扇掀起房中垂幔,另一手中提著一個酒罈,酒香撲鼻,是上好的宮中陳釀【醉生夢死】。
崔十一娘轉眸瞧見她時,不禁呆了呆,眸底閃過一抹驚喜,語氣也變得溫暖了些,「阿城,退下吧。」
「是。」阿城剛欲關門,便被候在門外的護衛攔住了。
少年漠聲道:「關上,這小狐媚沒那麼大膽。」
「諾。」護衛親自把房門關上。
崔十一娘笑盈盈地在琴邊坐下,食指勾了一聲琴響,「我本以為,殿下與其他女子不同,沒想到……」她的話只說了一半。
少年在崔十一娘面前坐下,把【醉生夢死】往她面前一放,「本宮也以為,你與其他風塵女子不同。」說著,她抬眼看向崔十一娘,眸光如刀,「三日前,你答應過本宮什麼?」
是的,這少年就是大梁的長公主,楚夕。
「對曹駙馬避而遠之。」崔十一娘答得乾脆。
楚夕沉了臉色,「那為何今日還放本宮進來?」
「男兒可是貪腥的貓兒,我越是避而不見,他就越是心癢,只怕公主會更煩心。」崔十一娘誠摯看她,「何不放進來狠狠奚落一番,讓他徹底死了心?」
楚夕蹙眉,「你就不怕他要你的命?」
「我本就是螻蟻,早一日死,晚一日死,並無差別。」崔十一娘不咸不淡地說著,一雙流波眉眼片刻都沒有離開楚夕的臉龐,反倒是越來越灼烈,「我只是沒想到,今日來的竟是殿下。」
覺察到了崔十一娘的放肆,楚夕狠狠一瞪,「信不信本宮挖了你的眼?!」
「殿下若是真想要我的命,三日前你來這兒抓駙馬時,便要了我的命了。」崔十一娘眯眼笑笑。
楚夕悄悄打量此人,眉目嫵媚,怪不得曹陽會栽在這女人身上。雖說她與曹陽夫妻不睦,可曹陽身為駙馬,堂而皇之地流連煙花之地,於她而言,也是失臉面的大事。所以三日前,她拿準了曹陽來了這裡,便帶兵把這兒圍了起來,本想當著曹陽的面,好好收拾這個崔十一娘,絕了他的念想。
哪知,楚夕破門而入前,聽見了崔十一娘問的一句話。
「駙馬可知這世上有多少人羨慕你?得妻長公主,為何不好好珍惜?」
就因為這句話,楚夕放過了崔十一娘,她想這崔十一娘真是與別的風塵女子不一樣,她還是頭一回聽見野花勸男子珍惜家中妻子的。
楚夕突然有些後悔,三日前,她確實不該動這惻隱之心的。
「本宮可不是曹陽,憐香惜玉之事,本宮從來不會做。」楚夕不想再與她逞口舌之快,把【醉生夢死】往崔十一娘的面前推近些許,「你知道這是什麼酒麼?」
崔十一娘斜睨一眼酒罈,這酒香味她是熟悉的,曹陽每次過來,都會帶上一壇,所以楚夕進來之前,崔十一娘以為是曹陽來了。
「殿下知道我是什麼人麼?」崔十一娘莞爾反問,眼角含春,溫暖無邪。
楚夕蹙眉,低斥道:「是本宮先問的你。」
「呵。」崔十一娘緩緩起身。
楚夕警惕地捏緊摺扇,若是崔十一娘膽敢輕舉妄動,她只要一聲令下,今晚便讓她血濺當場。
崔十一娘扭著腰肢走到了銅鏡邊,當著楚夕的面一轉銅鏡,竟觸發了房中的某處機關,只聽兩聲機杼聲在衣櫃後響起。
她回頭對著楚夕笑笑,走向衣櫃,把裡面的衣裳往邊上一撥,露出了裡面的昏黃密室,「殿下可願過來看一眼?」
楚夕依舊坐在原處,沉聲道:「你這是給本宮一個非殺你不可的理由麼?」
崔十一娘嬌聲道:「殿下若是捨得,我把命給你便是。」
楚夕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厚顏無恥的女人,她遲疑片刻,還是選擇起身,走近衣櫃,匆匆往裡面看了一眼,「不過是些書卷,有什麼好看的?」
「古人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崔十一娘的聲音婉轉,像是春鶯低語,無端地讓人喜歡。
楚夕驚覺自己走了神,當即斂神,正色道:「你在耍什麼把戲?」
崔十一娘踏入密室,拿出了一卷書簡,走過來雙手奉上,「我想殿下現下最愁的,莫過此事。」
楚夕將信將疑地接過了書簡,打開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合上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下調查朝廷命官!」
「美色當前,幾杯佳釀下去,該說不該說的,就都交代了。」崔十一娘真摯地望著她,「我這兒的價錢,可比千蛛樓的便宜,而且絕對不會一貨兩賣。」
楚夕冷聲道:「本宮確實小看了你。」
「螻蟻也有螻蟻的厲害之處,今日殿下帶酒來此,謀的也是此事吧?」崔十一娘是個聰明人,她的嗅覺也比常人靈敏一些,今日這【醉生夢死】裡面摻了東西,她也是嗅得出來的。
楚夕被她說中心事,她今日來,本就是想威逼崔十一娘為她做一件事——曹氏這些年越發地金玉其外,她必須另謀朝廷可用之勢,她的主意便打到了貪瀆最凶的老泥鰍慶元侯身上。這老泥鰍平日動不動就稱病不朝,私下貪瀆的金銀,只怕早已是金山銀海。朝中貪腐之氣已成,朝臣能用著寥寥可數,老泥鰍與朝臣們上下一氣,就算她想查,也沒人會認認真真地給她查。查來查去,最後只是一筆糊塗帳,就算真拿到了什麼實質的貪瀆證據,這老泥鰍隨便推個人出來頂罪,他一樣可以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