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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提著驚月站在門外已經許久,她沒有打擾他們,只是安靜地提刀走出了內艙。
秦叔看見柳溪走了出來,「大少夫人。」
「秦叔,開船。」柳溪說著,回頭望著艙廊,在晨光之中溫暖輕笑,「我們回家。」
「好咧!」秦叔張臂揮了揮手,比了幾個手勢。
停在邊上的海船舵手也揚臂揮了揮,兩隻海船上的水手看見指令後,起了船錨,揚帆加速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然後準備上班~大家慢慢看哦~今天估計會有點短小。=.=
第72章 宿醉
海城正廳的靈堂重新布置妥當後, 景嵐將裝有景嘯海骨灰的陶瓷罈子親手放上靈堂,率領海城眾人齊刷刷地在靈堂上跪了下來。
滿堂皆是縞素。
景嵐穿了雪白的素衣,跪在最前面, 對著父親的牌位,重重叩頭。
放眼望去,景家四位公子都在, 卻唯獨沒有看見紅姨與柳溪。
景嵐派人去請過的, 可派去的人回來回復,說紅姨娘與大少夫人都不在房中, 不知去了哪裡?
吉時將至,也不能耽擱。
景嵐只好一邊派人去尋, 一邊先帶著海城眾人進行父親的奠禮。
夜風料峭,海城石峽的飛岩之上,一紅一白坐著兩個女子。
兩人雙腳懸空,臨風微盪。
紅姨娘今日穿了一身大紅衣裳,臉上卻沒有塗抹半點脂粉,面龐在清冷的月光下有些蒼白。只見她提起身邊的一壇酒, 拍了拍酒罈子口上殘餘的泥灰, 啞聲道:「這兩壇酒, 是他臨行當晚,與我一同埋在海城外最高的那棵松樹下的。他說,這酒可是難得的佳釀, 千萬不可藏在海城之中, 免得被家裡那幾個不懂酒又饞酒的小崽子給偷吃了。」說著,她微微一笑,將壇口打開,濃烈的酒香味撲鼻而來, 她舉起酒罈,大口喝了一口。
辣喉的酒汁沖喉而下,灼灼生痛。
紅姨娘眼底噙起了眼淚,「溪兒,你說景家這兩父子怎的就那麼壞呢?」
柳溪並不急著應紅姨娘的話。從踏入海城的那一刻,柳溪最擔心的就是紅姨娘知道景嘯海亡故的消息後會如何,所以她換好素衣後,便先行一步來到了紅姨娘所在的小院。她老遠便瞧見紅姨娘扛著鋤頭離開了海城,她生怕紅姨娘出事,便悄悄跟著。她看著紅姨娘從海城外的松樹下挖出了兩罈子酒,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現下還記得,紅姨娘回頭對著她苦澀笑笑,「溪兒,可願陪陪紅姨?」
「好。」她答得乾脆,便跟著紅姨娘爬上了飛岩,靜靜地在這裡坐了許久,直到夜色灑滿整個海城,紅姨娘終是開了酒罈子,也開了口。
「他說,平日裡總顧及阿柔,便陪我陪得少,等他回來,我們兩個把這兩罈子酒挖出來,並轡策馬,尋個明月山水間,像年少時一樣不醉不歸。」紅姨娘說到動情處忍不住笑了,可眼淚也沿著雙頰淌了下來,「我信了他說的每一個字,他卻再也回不來了。」說完,她又大口喝了一口。
柳溪靜靜地聽著,伸手拿了另外一壇酒過來,拭去了壇口的泥沙,揭開壇口,小小地喝了一口酒。
酒汁醇厚,確實是上等的佳釀。
可對飲之人已是陰陽兩隔,這酒再好喝,又與誰人同醉呢?
「我偏不去給他守靈!是他對不起的我!我為何要給他披麻戴孝!」紅姨娘一邊哭,一邊埋怨,「我還要穿得紅艷艷的,讓他魂魄歸來,也看得刺眼。最好他忍不住現形,我便狠狠戳他這個死鬼幾個窟窿,看他還敢言而無信麼!」
柳溪輕輕一嘆。
紅姨娘仰頭又喝了一口酒,「溪兒,日後你若是遇上喜歡的人,只管去喜歡,紅姨我二話不說,一定押著小五給你把放妻書寫了,給你風風光光地置辦十里嫁妝,讓誰都不敢輕看你!」說著,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別像我一樣,傻裡傻氣地就嫁了,也沒有辦什麼像樣的婚禮,就做了這死鬼的妾室。」
柳溪啞笑搖頭,在東海中遇上了這麼一個溫暖如母的紅姨,上天也算待她不薄了。
「紅姨,我若遇上喜歡的人,一定與你一樣。」
紅姨娘含淚側臉看她,月光落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她眼角的歲月細紋。她雖然上了年紀,可從景淵與景煥的眉目可以看出,她年輕時候定是個嬌颯可人的紅衣姑娘。
「可千萬不能像我。」紅姨娘似是有了幾分醉意,她指了指心口,「心太軟,那死鬼隨便說幾句窩心話,連這天都可以為他捅個窟窿!」
柳溪輕撫紅姨娘的背心,喃喃道:「能這樣轟轟烈烈地愛一回,已比世上許多女子活得恣意多了。」
紅姨娘眨了下眼,一瞬不瞬地看著柳溪。
柳溪淡淡一笑,舉起酒罈,「就這一點,我敬你。」
「好!喝!」紅姨娘舉起酒罈,撞了一下柳溪手中的酒罈,仰頭又狠狠地喝了一口。
柳溪也大口喝了一口。
酒汁入喉,很是燒灼。
她不禁想到了上輩子,她為了自己的野心與魏諫白聯姻,就算同床共枕,兩人聊得最多的也是天下局勢,從未有過半點夫妻間的親昵。
一來是她不喜歡魏諫白,二來是魏諫白也沒把她當個姑娘看。
做夫妻做成這樣,最後自己又栽在了這個男人刀下,她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