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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呢?」
不知為何,景嵐忽然想知道一些有關柳溪的事。
柳溪會心一笑,坐直了身子,誠摯又熱烈地望著景嵐,「比如,看著我家阿嵐行冠禮,執都督軍印,帶領東海景氏,傲立東浮州。」
景嵐的心微微一顫,她從未想過建功立業,上輩子如此,這輩子也如此。她所求的,不過是海城上下,人人康健,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個亂世。
柳溪知道景嵐並沒有這些野心,可在亂世仁慈只有死路一條。
「你已是景氏的家主。」柳溪的右手覆上了景嵐的肩頭,微微用力,「景氏盛名在外,根本就不可能在亂世獨善其身。你的雙肩已經擔上了這個重擔,你就必須在亂世之中爭點什麼。不爭,便只有死路一條。」
景嵐靜靜地聽著柳溪的話。
「阿嵐,你可有想過?」
「什麼?」
「終結這個亂世?」柳溪說得極是平靜,可每個字落在景嵐心中,皆是有如烙鐵般滾燙。
景嵐的心驀地一跳,搖頭道:「我不想打打殺殺……」
「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打不打?」柳溪肅聲問道。
景嵐愕然。
「或者是,刀架在紅姨跟你幾位兄長脖子上,你打不打?」柳溪再問。
景嵐倒抽一口涼氣。
「修羅衛再襲海城,你打不打?」
景嵐這次回答得乾脆,「誰敢傷我景氏一人,我便要他的命!」
「為何非要等刀子落下了,才想起反擊呢?」柳溪涼聲反問。
景嵐徹底語塞。
「記住我今日的話,別等對手的刀落下才動手,因為已經遲了。」柳溪沉聲說完,臉上終是有了一抹暖色,「阿嵐要快些長大才是。」
景嵐怔怔地望著柳溪的臉,看著她的嘴角緩緩翹起,久違的驕傲笑容浮現臉上。
原先看見這樣的笑,景嵐還覺得面目可憎,如今看見了,竟覺踏實。
「為了看見今後風光無限的阿嵐,這條風道,我怎麼都要試出來。」柳溪撐著驚月站了起來,俯視景嵐,眉目之間一片颯然。
她對著景嵐伸出了手去,凜聲道:「起來!」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讓景嵐滿心溫暖。
景嵐哪裡還想得起什麼「叔嫂有別」,她握住了柳溪的手,由著柳溪將她拉起,緊緊握住。
「可要牽緊我了。」柳溪突然含笑來了這麼一句。
「啊?」景嵐總覺這句話哪裡不太對?
不等景嵐想明白,柳溪瞥了一眼纏在景嵐右臂上的寒鐵鏈,「阿嵐你說,魚能飛躍龍門,憑的是它的鰭,還是它身下的波濤?」
景嵐立即答道:「自然是借了波濤之力。」
「這石魚要化石龍,若要借風,該借上面的風,還是下面的風呢?」
經柳溪這一點撥,景嵐恍然,點頭堅定地道:「自然該是下面的!
「我家阿嵐果然聰明!」
「……」
景嵐這才發現,自己怎的就與她這般熟稔地說話了?意識到這點後,她更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竟還緊緊牽著柳溪的手。
她慌亂地縮回手來,在心底告誡自己——柳溪是嫂嫂,是兄長景鐸的妻子!
第50章 御風
柳溪以為又是景嵐鬧彆扭, 倒也沒有多想景嵐為何會突然慌張。
正當此時,長廊之中的十四盞人魚燈猝然同時亮起。
緊圍在兩人身邊的海勾魂似是受到了什麼吸引,紛紛從兩人身邊退去, 密密麻麻地在長廊口圍城了一個圈,安靜地等著活人送上來吃。
「跟得可真緊。」柳溪冷嗤一聲,知道不可再在這裡耽誤下去。她給景嵐遞了個眼色, 「阿嵐,我們快些找風道!」
「嗯!」景嵐抖落了右臂上的寒鐵鏈,將一端遞給了柳溪,「栓牢了!」
「放心。」柳溪輕笑說罷,接過了寒鐵鏈鏈頭,在腰上栓了一圈,又扯了兩下,確認栓牢了,便抬眼對景嵐一笑, 「阿嵐, 可要抓緊了。」
「好!」景嵐重重點頭。
兩人走到石台邊,景嵐把凝光負在背上, 反弓字步站定後, 低頭將寒鐵鏈的另一端栓牢了自己的腰, 雙手扯住了寒鐵鏈,正色對著柳溪點了下頭。
「啊——!」
長廊之中, 猝然響起了一聲慘呼。
海勾魂們像是瘋了似的在長廊外吐著信子, 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嘶嘶」聲。甚至有幾條等不及的小海勾魂緩緩爬進了長廊口, 沿著牆角的邊線,貼緊了石牆朝著血腥味最濃烈的地方爬去。
柳溪站在石台邊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崖下一躍而下。
寒鐵鏈嗖嗖嗖地從景嵐手中鑽出, 當寒鐵鏈猝然繃直,景嵐身子往後猛地一仰,借用整個身子的重量緩住了柳溪下墜的勢子。
景嵐死死咬牙,「下面如何?」
柳溪綴著寒鐵鏈懸在空中,發現這石台之下竟是個凹進去的溶洞口,溶洞中溪聲不絕,似有水流經過。
「阿嵐,再撐一會兒,我再瞧瞧。」柳溪睜大了雙眸,往溶洞最深處望去——溶洞的洞壁上鑲嵌著螢光巨石,透出的青幽色光澤像是碧海巨浪一樣,將魚頭狀的石台高高托起。
若說這裡就是海魚化龍承借的巨浪,那要飛上九重天,就必須得藉助長風。
柳溪一手揪緊寒鐵鏈,一手朝著溶洞口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