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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景嵐似是想到了什麼。
柳溪回眸看她,「嗯?」
「你若是柳飛揚,你一個人在海城下鑄造機關獸十五年……」景嵐緩緩走近機關獸,在柳溪身側站定,眸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卍」字小孔,「你會不會擔心,有一日辟邪鑄成,自己卻死得不明不白?」
「會。」柳溪點頭。
景嵐再問道:「那封信說,世上只有柳飛揚一人能啟動辟邪?」
「不錯。」柳溪眸光微亮,似是也想到了什麼,「所以,世上其他人根本啟動不了辟邪。」
景嵐點頭,「要麼是鑰匙被柳飛揚藏在一個只有他才能找到的地方,要麼就是辟邪根本就不用鑰匙啟動,這個『卍』字只是個障眼法。」
「十五年在此鑄造辟邪,景安一定會派人盯住他的一舉一動。」柳溪更傾向於景嵐後面的那個推論,「鑰匙造出來,也只能藏在海城。景安最熟悉海城,鑰匙只要是金石之物,景安一定能從海城翻出來。」
「他並沒有找到。」景嵐篤定這個結果。
柳溪仰頭看著辟邪半隱在黑暗中的猙獰獸頭,「啟動機關一定就藏在辟邪身上,而且只有他一人知道。」
「嗯!」景嵐相信這一定是真相。
明知會被過河拆橋,還把鑰匙藏在海城,那是蠢人才會做的事。
「阿嵐這回很聰明!」柳溪忽然側臉看她,莞爾輕笑。
「不用你誇!」景嵐臉上的笑意一僵,這才發現自己竟對她和顏悅色了。
柳溪意味深長地笑了,暗忖這小丫頭其實也是可以暖起來。
只是,需要多給她點時日。
景嵐故意轉過身去,上下打量辟邪豎起的鱗片。她記得柳溪進來時只碰了一下辟邪的黑鱗,辟邪就全部鱗片都豎了起來。後來柳溪輕叩辟邪的胸口,鱗片一動不動。
柳家人造的機關獸,自然該由柳家人來破解其中的機關。
景嵐懂了,為何那內鬼選擇了柳溪也在時才下手?
「你進來時,觸碰的是它的什麼地方?」景嵐提醒柳溪。
柳溪仔細想了想,約莫找到了最初觸碰的地方——這裡有十餘塊鱗片比其他的鱗片大些,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柳溪拿著燈盞沿著辟邪又走了一圈,這辟邪身上的黑鱗就只有兩種,一種大些,一種小些,排布散亂,並沒什麼規則。
柳溪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地方,景嵐走近後,用劍鞘一一敲打那十餘塊比較大的黑鱗,一邊敲,一邊默數。
「一、二、三、四……」
當敲到第九塊時,機關獸的黑鱗猛地一顫,豎起的鱗片竟又完全縮了回去。
「是它!」景嵐為了確認,再敲了一回,鱗片又重新豎了起來。
「看來有的只是裝飾,有的是真正的機關。」柳溪將燈盞放下,用驚月上下敲打剩下的那幾片,辟邪的鱗片一動不動。
柳溪認真思忖,柳飛揚到底會按什麼規律排布這些真正的機關?
景嵐倒也沒有閒下來,她摸出了火摺子,吹亮之後,沿著辟邪繞了一圈,足尖一點,掠身飛上了辟邪的背上。
居高臨下,腳下的黑鱗看得極是明顯。
辟邪兩側的大黑鱗沒有任何規律,這背上的大黑鱗卻有些規律,看似錯落排布,可這排布的模樣似是在哪裡見過?
像是……天上的星宿?
景嵐俯身仔細查看,這背上的大黑鱗走向,一點一點連在一起,狀如垂柳,與柳氏那個曼珠沙華包裹的柳氏徽記異曲同工。
「柳溪,辟邪背上大黑鱗的排布應該是南方七宿,柳宿。」景嵐聲音略顯激動,既有第一個星宿,那若是再尋到一個,便可以證明她的發現是對的。
柳溪恍然。
柳氏以四相開堂,朱雀堂專鑄火器,當年柳飛揚還在百葉城時,最愛去朱雀堂埋首讀書。所以,他若以南方七宿為念,設定開啟辟邪的機關,是完全有可能的。
柳溪快速將辟邪側面的大黑鱗連在一起,驚呼道:「這是翼宿!」
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倘若全部連在一起,那便像極了一隻騰空而飛的朱雀。
景嵐翻下辟邪,在辟邪的另一側也發現了【翼宿】。
兩人飛快地在腦海中構建這隻辟邪身上的星宿走向,大黑鱗連在一起,就像是兩隻共首的朱雀盤在辟邪身上。
從左、右兩側各自往上,直到辟邪的獸首,所有的黑鱗展開,那便是兩幅疊在一起的南方七宿圖。
兩圖的交疊處,便是辟邪的背甲,也就是朱雀星圖上的口。
正當兩人沉浸破解機關時,黑黑幽幽轉醒,對著兩人呲起了牙。
「吱!」
它似是真的惱了,哪管柳溪像不像柳飛揚,猝不及防地朝著柳溪的後頸咬來。
乍覺涼風來襲,柳溪本來想好反手用驚月的刀鞘一刺身後的這團灰影,哪知景嵐一手將她拉至身後,手中長劍合著劍鞘刺向了黑黑的心口。
「嘰——」
黑黑髮出一聲慘呼,身子搖了搖,便歪倒在了地板上。
它痛苦無比地蜷縮著身子,緊緊地抱著頸上的玄方盒,絕望地望著地上柳飛揚的白骨,身子不住顫抖著。
景嵐自忖這一擊並沒有摻雜內勁,黑黑不該受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