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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再在這裡久留下去,便提著竹籃,快步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銀礦是景煥在一個多月前發現的,礦石冶煉成銀錢需要時日, 到如今產出不過三千兩之數, 要集齊萬兩,估計還需兩月。
景嵐找了景九叔來, 把銀礦之事交代妥當後, 算了算日子, 決定半月後帶著四千兩白銀去臨海九縣收買稻米。
景氏這邊主動出擊的同時,驪都那邊也有了動靜。
不管九州戰亂如何,驪都絕對是大梁最繁華的都城。巍峨的城郭延綿百里, 城中坊市被筆直的巷陌切割成了百餘個小塊,宛若對弈天元星盤,驪都中的每個人都是這星盤中的盤中子。
驪都以北,是皇城所在,也是驪都建築的最高處。
曹陽的副將沿著三百六十五階宮階一路疾行,踏入後宮宮苑時,沉重的甲衣下已沁出一層熱汗。
副將的呼吸開始急促,他不敢停下歇息一刻,沿著筆直的宮道踏入後宮最深處後,鮮紅的楓樹之後,探出了半個飛檐,檐上鳳鳥展翅欲飛,甚是靈動。
這是長公主楚夕平日的居所,百雀殿。
副將在殿門前被兩名內侍攔了下來,裡面幽幽地吹著一曲塤曲,站在殿門外,副將也不敢抬眼往裡面張望,低頭拱手對著殿內一拜,凜聲道:「末將有急報,求見公主!」
塤曲驟停。
殿中燃了上好的龍涎香,即便是站在殿外,副將也能聞見。
長公主畏寒,所以入秋後殿中便爐火不斷,一片溫暖。
兩名只著了單衣的俊俏少年從內殿恭敬退出,一人手中有塤,一人手中有牙板。副將最是看不上這些個妖冶粉嫩的內侍,偏生楚夕就喜歡這樣的內侍,常常傳召這些內侍入內伺候。駙馬曹陽也曾因為此事與長公主大吵過,最後卻不了了之,長公主一切如常,曹陽卻選擇緘默不做理會。
不過是幾個妖冶內侍,其實也翻不起什麼浪來。
曹陽自詡是胸有天下的名士,自然也不屑與這些個內侍計較。
駙馬都不計較,副將又怎能計較?
「宣。」
長公主楚夕的聲音很是慵懶。
左右內侍放了行,副將垂著腦袋走入了殿中,來到了內殿的屏風前,隔著屏風對著後面鳳榻上的長公主一拜,「末將參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又打敗仗了?」楚夕斜靠在榻上,塗滿鳳仙花汁的指甲輕捻起了一顆葡萄,餵入了口中。
「回公主,駙馬那邊一切如常。」副將匆匆將曹陽寫好的敕令從懷中拿出,雙手奉上,「只是……這裡有兩封朝廷委任的敕令,還需公主代陛下決斷蓋印。」
「兩封?」鳳眸微沉,楚夕自鳳榻上坐了起來,紗衣微墜,露了半個雪白的香肩。
左右侍候的宮娥一人抱著大氅走上前去,給楚夕覆上大氅暖著。
一人繞過屏風,從副將手中接過了兩封敕令,恭敬地雙手奉給了楚夕。
副將知道長公主定會不悅,所以早就做好了被罵的準備,「是,兩封。」
楚夕把兩封敕令接過看了看,臉色變得很是鐵青,就像是烏雲密布的雨天,隨時可能一道驚雷劃破蒼穹,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他若早依本宮,敕封東海景氏為東浮州都督,又何至於此?」楚夕冷嗤一聲,語氣倦然,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法子扭轉乾坤呢?
怪只怪,曹陽不過金玉其外,家世再顯赫,內里也只是個廢物。
副將噤聲不語。
楚夕長嘆了一聲,攏著大氅站了起來,繞過了屏風,來到了副將身前,沉聲道:「出去稍待一個時辰,本宮蓋好印,你便拿著敕令回去吧。」
「諾。」副將應聲退出了內殿。
楚夕涼如冰霜的雙眸微轉,「宣破虜校尉聶廣入殿議事。」
「諾。」殿外內侍領命,退了下去。
副將候在殿外,這是他頭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區區一個校尉,怎的也可以入內與長公主議事了?
副將暗自奇怪,不多時,內侍便領著一名粉嫩著甲少年來到了內殿外。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這少年,看他身形略瘦,鎧甲還只是輕甲,壓在他的身上,卻顯得極是沉重。
這樣的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能議什麼事?
聶廣輕蔑地瞥了一眼副將放肆的目光,他冷笑一聲,便低頭踏入了內殿。
內侍們知趣地將內殿殿門合上,副將更是滿心疑惑——這未淨身的校尉,豈可與長公主閉門共處一室?
楚夕似乎並不在乎外間會如何議論她的荒唐。
殿門關上後,聶廣也全然忘記了君臣有別,徑直走向了楚夕,直到一步之外時,才對著楚夕拱手一拜,「參見公主。」
楚夕慵懶地抬眼笑看他一眼,捏住了他的下巴,帶著他一起坐在了鳳榻之上,「乖乖,本宮有件大事需要你好好辦。」說著,她順勢倒在了聶廣膝上,「辦好了,本宮重重有賞。」
聶廣眸光痴纏,「公主儘管吩咐。」
楚夕將其中一封蓋好印的敕令遞到了聶廣手中,「給本宮傳道旨意,然後……」她的指尖在聶廣俊秀的下頜上輕撫著,「把那個女人的心,勾了。」
「哪個女人?」聶廣似是不太喜歡這個差事。
「東海景氏的那個寡婦,柳溪。」楚夕緩緩開口,「待你勾住了,本宮再給你下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