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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小已疼得臉色發白,額上皆是冷汗,她緊緊地捏住猗猗的手,歉疚地道:「對……對不起……」
「我告訴你,你得好好的,你不能有事!」猗猗心神俱亂,看著聶小小雪白的裙角漸染漸紅,她哪裡還冷靜得下來?她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這一瞬只想把她最溫暖最溫柔的地方全部都交給聶小小,「什麼都別說了,我來給你接生,你別怕,別怕……」
「我……信你……」聶小小忍淚笑了出來,死死咬住牙關,全身因為疼痛劇烈地顫抖著。像是有人用重錘不斷捶打著她的小腹,也像是有鐵鉗子不斷拉扯著她血肉中的骨頭,要生生地將她的下、身撕扯開來。
「大夫人!」丫鬟們拼盡一切地撞門而入,看見了聶小小的慘狀,每個都被嚇得煞白了臉。
「你去燒熱水,你去給姐姐找乾淨的衣裳來!快!」猗猗還是頭一回這般嘶聲力竭,沒有平日的半點溫婉。
只因她知道,整個石城能救聶小小的也只有她了。
石城根本就沒有穩婆在。
金守疆在這裡修築棧道是機密大事,找了兩個丫鬟伺候兩位夫人,已經是審之又審,加之他知道猗猗還會些醫術,所以早就決定聶小小臨盆就由猗猗接生。
郎心似鐵。
猗猗原本就不喜歡金守疆,與聶小小親近之後,就更討厭了他幾分。直到此時此刻,她遵從金守疆的意思,親手給聶小小接生,親眼看著聶小小是怎樣嘶聲力竭地在鬼門關闖這一關,她對金守疆瞬間只剩下了濃濃的恨意。
他怎配聶小小這樣好的姑娘?怎配?
聶小小一直緊緊揪著猗猗的衣袖,自始至終都不敢捏她的手一下,她只要確認猗猗在就好,她一個人痛就好了,不能將自己的痛轉嫁到猗猗手上。
「姐姐……」猗猗哪裡還忍得住淚意,眼淚簌簌地往下掉著,這孩子這般折騰她的母親,她連帶這孩子也討厭了起來。
「不哭……我不痛的……真的……不痛的……」瞧見猗猗哭成了淚人,聶小小咬咬牙,只恨不得馬上把腹中的孩子生出來。
猗猗別過臉去,餘光瞥見了聶小小裙角上的讓人發怵的鮮血,誰也沒有看見,她眼底浮現的一抹殺意。
這罪是金守疆給的,她一定要讓金守疆也嘗嘗,痛苦是什麼滋味!
「啊——」
聶小小拼了命地折騰了好幾個時辰,終於把這個孩子生了出來。
孩子哇哇大哭著被丫鬟抱了過去,用溫水洗去了身上的髒污,又趕緊地拿小襖子裹起,抱了過來。
「抱遠些!」猗猗怒喝一聲。
丫鬟們還是頭一次瞧見猗猗發火,懼是一驚。
聶小小虛弱地躺在床上,蹙眉靜靜地看著猗猗。
猗猗自忖自己失態了,忍淚啞聲道:「我先給姐姐擦擦身子,換身乾淨衣裳,姐姐再去抱她。」
「好……」聶小小無力地答道。
猗猗重新端了一盆熱水來,解開了聶小小被血與汗污透了的衣裳,一邊溫柔擦拭,一邊微微顫抖。
「以後……我給你撐傘……」
猗猗啞澀地說了一句,丫鬟們都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
聶小小虛弱地看著她,勉強讓自己笑起來,「不下雨時……」
「也撐。」猗猗答得乾脆。
「別怕……我能撐……住……」
「嗯……」
「等我……等我好些……我也給你……撐傘……」
「好……」
兩人深深地望著彼此,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與她不由自主地嘴角一抿,那些沒有說明白的話,亦或是沒有說出口的話,都化作這個溫柔又深情的笑,在彼此臉上漾開來。
金守疆是在三日後才回到石城,聽說自己當了父親,他狂喜地一路小跑沖入了小院之中,人還沒有走入房間,聲音便先傳了進來。
「是男是女啊?」
正在床邊侍奉湯藥的猗猗比聶小小還先一步沉了臉色。
聶小小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也懶得抬眼看金守疆一眼,她虛弱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去海城退婚?」
金守疆眉心一擰,「你還要為這事與我鬧多久才罷休?」
「我不想她成為第二個我。」聶小小望著身邊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雖說還沒有張開,可眉眼像極了她,嬌俏得很。
金守疆面上有些罩不住,他斜眼看了一眼猗猗,「猗猗,她可是病了?」
「姐姐……」猗猗停下看了一眼聶小小,點頭嘆道,「確實病了。」
金守疆就知道猗猗是最懂他心意的人,「這幾日就勞你多費心照顧了,若是小小還沒有起色,我便命人把送回西陽城靜養。」
「金守疆你什麼意思?」聶小小下意識捏住了放在枕側的牽絲鈴,她錯愕地看著猗猗,「你……又是什麼意思?」
金守疆冷聲道:「病了的小小不適合照顧孩子。」
猗猗笑道:「將軍,讓我醫治姐姐幾日,興許姐姐能好呢?」
「她能好麼?」金守疆不悅地問道。
猗猗笑容不減一分,「對症下藥,自然能好。」
「怎麼個對症法?」金守疆問道。
「心病還須心藥醫,將軍與姐姐的心病,起於小小姐的婚事,將軍可有收到的定親信物?」猗猗驚覺聶小小鬆開了她的衣袖,她回頭對著她笑了一下,無聲唇語道,「別生氣。」回過頭時,坦然對上了金守疆狐疑的目光,徐徐道:「將軍若是信我,可以把信物給我,興許這幾日我可以勸好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