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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明明很期待,可當著自己的面,有心抑制著。
詹千蕊的心情十分複雜,有些失落又有些酸澀,他們不需要這樣的。
會面的飯店選在市中心,是一家有名的精品粵菜館。詹永德特意訂了一個帶景的包廂,內里的布置高檔典雅。
新中式的裝潢設計,門與桌之間隔著一扇粵繡屏風。上面繡有一對金鳳凰,五彩的羽翎優雅地舒展開,陽光下色彩斑斕。屏風為鋪著雪白餐布的圓桌,提供了一個合適的遮擋。
他們到得比約定時間早,落座後,一家三口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包廂內安靜雅致,桌子正對著一扇大大的木窗,外面是獨屬於餐廳的私家花園。園中的植物鬱鬱蔥蔥,在太陽的照射下,葉片綠得幾欲滴水。
他們一動不動地坐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干坐了有七八分鐘,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三人立刻將目光調轉過去,進來了一個圓臉的小姑娘。
她個子不高,樣貌還算討喜。
詹千蕊愣了愣,這看著有點普通呀……
圓臉小姑娘笑得一團和氣,給他們上了壺茶。
原來,她是飯店的服務員。
詹爸爸倒了一杯,撥動玻璃轉盤,將茶杯轉到詹千蕊面前:「渴了吧,先喝點。」
詹千蕊把杯子從轉盤上取下來,意思著喝了一口。
以前,爸爸都是先給媽媽倒茶的。突然的改變順序,讓詹千蕊心裡發酸。
三人喝過茶,繼續默默無語地坐著,直到房門再一次打開。
之前來上茶的圓臉服務員,領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進來。
她穿著淡褐色的亞麻質襯衣,底下是一條白色的收口七分褲,踩著一雙素淨的平底鞋。
漆黑的長髮散落在身後,莫名的慵懶中有著說不出的嫵媚。
——竟然是她!
詹千蕊的心臟都要不跳了。
她和她,到底是有著怎樣的不解之緣?!
別的不說,光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在同一家醫院出生,已然是天大的緣分了。
詹千蕊再怎麼樣也不會猜到,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居然會是宣優。怪不得自己四年前第一次見她便覺得面善。看到宣優被壞小子欺負,忍不住要上去為她出頭。
宣優的長相,綜合了爸爸媽媽的全部優點。一看就曉得,她是他們的女兒。
不像詹千蕊,儘管從小到大被不少人誇過可愛,卻總有人可惜她沒有遺傳到父母的優秀基因。
畢竟,詹氏夫婦年輕時的樣貌相當驚人。
現在,詹千蕊明白了。不是她可惜,而是她壓根不是他們的親女兒。
詹永德和童潔,情不自禁地站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宣優。
一時間沒人說話,他們就靜靜地站著端詳彼此,怔忪的表情說不上是震驚還是喜悅。
對視的時間並不久,看在詹千蕊眼裡,像是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
她的嗓子乾乾的,想再喝幾口茶潤喉,拿起杯子後發覺,裡面的茶水已經在之前打發時間中喝完了。
「快來坐。」童潔最先回神,她熱情地招呼著宣優。
被聲音驚醒的詹永德,忙不迭幫宣優拉開椅子:「坐吧。」
宣優淺笑著點頭,自然地走了過去。
她沒有帶包,手上僅拿著一部手機。
詹永德滿面通紅,激動得坐不住。
他捧了杯熱茶給宣優:「小心燙。」
「謝謝。」宣優起身,伸手要接杯子:
「你坐,別客氣。」詹永德避開她的手,不忘叮囑說:「茶水新添的比較燙,你過兩分鐘再喝。」
他小心地把杯子擺在她手邊,眼神牢牢地粘在宣優臉上,怕是不能將她看仔細一樣。
童潔關心道:「過來還方便嗎,路上堵不堵車?」
宣優用指尖,碰了碰滾燙的杯壁:「挺方便的。我坐地鐵來的,不堵車。」
「那就好。」詹爸爸搓了搓手。
詹氏夫婦望著宣優,眼中滿是慈愛。
宣優氣質甚佳,坐姿端正,完全看不出忐忑。就是穿著打扮相對樸素,膚色雖然白皙,但是雙手的皮膚有些粗糙,很明顯是做過活的手。
詹媽媽看在眼裡,心裡的情緒有如驚濤駭浪般激盪,她盡了最大努力克制。
之前,童潔向中間人打聽過,宣優成長的家庭比較艱苦。母親早年間因病過世。父親的工作非常不穩定,在宣優上高中時,還染上了酗酒的壞習慣。
親生女兒的前二十年,應該過得極為不易。
想到這裡,童潔心如刀絞:「我去讓服務員上菜,大家都餓了。」
她急匆匆地離開包廂,不願讓家人瞧見她落淚。
陰差陽錯,骨肉分離二十多載。相遇後,抱頭痛哭都是正常的。然而童潔體諒詹千蕊的感受,擔心她會感到難堪。
詹媽媽出去後,過了有一刻鐘,依然沒有回來。
詹爸爸除了給兩個女兒添茶倒水,尷尬緊張得不曉得說些什麼。
他坐立難安,又是撓頭又是抓臉。不清楚的人會以為,老詹凳子底下擺了個火爐,他坐著燙屁股。
「那個……媽媽去了好久,不會沒找到服務員吧?」詹永德撓著腦袋,看看詹千蕊又看看宣優,然後再看看詹千蕊,視線不住地在兩個女兒身上切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