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冷靜下來後,詹千蕊的確想不通,宣優喜歡自己的理由。
她長得美嗎?
還可以,臉型五官沒有缺陷,又大又靈的眼睛是加分項。但是比之宣優和伊諾,她肯定算不上美女。
她有能力嗎?
不少人說她在服裝設計上有天賦,然而宣優和伊諾,比她事業有成的多。
她性格好嗎?
任性驕縱,偶爾還會犯犯迷糊,不被吐槽就挺不錯了。
詹千蕊仔仔細細想了一圈,實在找不到一點,能讓宣優傾心自己的動機。反而得了一大堆,自己會喜歡宣優的原因。
她頭腦簡單不錯,她喜歡粉粉嫩嫩,具有童話般夢幻的事物也不錯。不過詹千蕊不是傻子。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沒有理由的喜歡,或是沒有理由的厭惡。
所有的因果,全部有跡可循。
詹千蕊再次鄭重地問道:「宣優,你為什麼喜歡我。」
午後日光正盛,人的影子極短。宣優的臉龐,被陽光照得明晃晃的,配合著她明艷的長相,美得越發驚心動魄。
「你果然是不明白的。」宣優笑了笑,微微偏過頭,不輕不重地嘆了一聲:「你並不知道,你於我而言,意味著什麼。」
詹千蕊盯著她的眼睛:「我確實不明白,所以你要告訴我。」
「好。」宣優點頭,握緊了詹千蕊的手:「四年前,你在恆州的酒吧里幫了我。」
詹千蕊:「嗯,所以呢?」
萍水相逢的舉手之勞,不值得宣優對自己起心動念。
宣優低下頭,有點不敢看詹千蕊。她咬著嘴唇,心裡糾結著,指尖打著顫。
音量很小很輕,詹千蕊費了好大力,才聽清她所說的。
宣優:「那個晚上,我本打算去死的。」
詹千蕊呼吸一滯,萬萬沒有料到,這會是宣優能講出來的話。
她印象里的她,從來都是笑容滿面,淡定溫柔,仿佛除了笑,臉上就不會出現其它消極的表情。
處事成熟的宣優,內心強大的宣優,居然想過去死。
這是詹千蕊從未想過的……
「為什麼?」詹千蕊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音量同樣很小很輕。
幸虧宣優聽見了。
她看著她的唇瓣,微微啟開:「因為……」
宣優淺淺地闔起眼,雙目被拉得又細又長:「因為,人生太無望了。」
詹千蕊的心變得很沉重,手指不知不覺涼了。分明是炎熱的大夏天,她們在屋子裡相對而坐,握在一起的手都是冷的。
「無望」,同樣不該是宣優應該說出來的詞。
她成績優異,通過高考,進入到全中國最頂尖的學府。之後創業成功,擁有了一家年流水過億的公司。
詹千蕊喃喃道:「是我理解的無望嗎?」
「不然呢,好像也沒有同音的其它詞了。」宣優笑了,聽語氣很是輕鬆。
詹千蕊向她靠近了些,二人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優優,我要聽細節。」
「細節啊……」宣優重複著,宛如是在嘆息。
她還是不願說,仍然做不到,在她面前毫不保留。
詹千蕊親了親她的臉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告訴我,好不好?我想要了解你的過去,我想要認識真正的宣優。」
「真正的宣優,不如你想像的美好。」她眸光深沉,眼神中匯集了千言萬語:「就算是這樣,也沒有關係嗎?」
詹千蕊淺笑著注視她,堅定地搖了搖頭,吻上了她的眼睛。
俄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在他的名作《安娜·卡列尼娜》中,有一句被後世人用爛了的名言——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宣優認為,這句話對,也不對。
問題主要出現在後半句,不幸的家庭確實各有各的不幸,但是歸根究底,本質上離不開幾個因素。除了天災,更多為人禍。
至少一個,墮落不堪的家庭成員;有不僅限於「黃賭毒」的一項惡習;情緒控制極差,拿自己最親近的人開刀。
吳良全便是活在這條線上的。
「我和吳良全的關係,有一個節點。因為一次偶然,他發現我們的血型不符,我不可能是他的女兒。」躺於柔軟的床鋪,宣優將臉貼在詹千蕊的胸膛:「在此之前,他雖然工作不穩定,喝了酒會發脾氣。但至少,他會給我學費生活費,至少他還是一個正常的父親。」
宣優把自己窩得小小的 :「後來,他就變了。」
她脆弱的樣子,終於與詹千蕊四年前見過的宣優重合。
「可笑的是,我一開始不知道原因。還以為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什麼,天天換著花樣討好他。」宣優的鼻子有些發酸。
每一次討好,換來的都是惡語相向,拳打腳踢。然後,宣優明白了,吳良全恨,恨自己過世的妻子給自己戴了綠帽,恨自己給別的男人,白養了十幾年「野種」。
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通過給同學們補課掙錢,在假期里偷偷打工,儘量不開口問吳良全要一分錢。平時吃飯都是去爺爺奶奶家,幸虧他要面子,不願意讓旁人知道,所以沒將事情說出去。
戰戰兢兢的日子,伴隨了宣優的整個青春期。
考上大學後,她勤工儉學。白天上課學習,課餘做家教,沒有任何娛樂地度過了本科四年。畢業後,憑藉著優秀的成績和實習經歷,進入到一家全球頂級的金融公司做技術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