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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千蕊指向的地方,有一隻灰溜溜的小兔子。兩隻前爪搭在籠門,黑玉樣的眼睛眯著向下垂,耳朵呈飛機耳狀,看著垂頭喪氣。
宣優將長發攏了攏,笑靨如花道:「灰頭土臉的,跟你是有點像。」
——像個屁!
詹千蕊恨不得拿手上的竹圈,狠狠地抽宣優的屁股。
「我來吧。」宣優輕巧地從詹千蕊手中接過竹圈,有意無意地瞄準了一下。
總共幾秒鐘的功夫,竹圈離開了宣優白皙纖細的手指,穩穩地落在了一處,將小灰兔的兔籠,罩了個徹徹底底。
周圍人又爆發出一陣陣聲音,這回是喝彩。
詹千蕊豎著耳朵,有意聽了幾嘴。三姑六婆都在夸這姑娘,不僅長得好看,手上的準頭也好。
她苦悶地掰著自己的小手指,小臉皺成一個肉包子。
這邊的人,怎麼就這麼喜歡,在公眾場所表達自己的看法呢?一個兩個活得太無所顧忌了!
其實,詹千蕊就是心裡不平衡。
宣優從套圈老闆的手裡接過兔子籠,獻寶一樣交到詹千蕊的手上:「給你!」
雖然她不爽宣優調侃自己灰頭土臉,但是可可愛愛的小灰兔,詹千蕊非常喜歡。
她興奮地攤開手,兩隻白裡透紅的掌心並在一起。
宣優笑得眉眼溫和,將裝著兔子的籠子,擺在了她手上。
詹千蕊小心地捧著,與宣優肩並肩,離開了套圈的攤位。
走在下午的小鎮,夏風卷著熱浪,向人們席捲而來。
詹千蕊之前玩得太開心了,沒怎麼察覺到熱。現在,她抹了把額上的汗水,用手揪了揪衣襟。
停下腳步,她瞥著身旁,氣定神閒的「神套手」:「宣優,我渴,還熱。」
烈日將她的頭髮曬得發燙,詹千蕊嗓子快冒煙了,相當得惜字如金。
宣優環顧四周,看到一家賣冰飲的攤子。
她指給詹千蕊道:「走,我給你買甘蔗汁。」
剛一拿到手,詹千蕊就「咕嘟咕嘟」吸了好幾大口,一半甘蔗汁須臾間下了肚。
她用吸管攪動著塑料杯里的冰塊,怏怏道:「我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
宣優一手拿著冰鎮甘蔗汁,另一隻提著兔子籠。她仰起頭,望著太陽的方向,日頭逐漸有了西落的趨勢。
「我帶你去個涼快的地方休息。」宣優轉身,徑直往前方走去。
她沒有說要帶她去哪,詹千蕊也沒問,心思全在喝甘蔗汁上,跟著宣優穿過廣場,走過兩個路口,順著一串石階拾級而上。
廣場後面,是一個建在小山包上的公園。綠樹成蔭,滿眼的綠色,為炎炎夏日隔出了一片陰涼的小天地。
小山比較矮,詹千蕊沒來及抱怨,便走到了山頂。
四下無人,環境清幽,風拂樹葉後的餘音,山中響過的蟲鳴,耳邊都是自然的聲音。
「過來坐。」宣優找了個長椅,放下甘蔗汁和兔籠,輕笑著對她招了招手。
詹千蕊慢悠悠地踱步過去,這才發現從此處往下看,就是熱鬧非凡的廣場。
身處幽寂,卻能於山巔,觀賞世間繁華。
她沖宣優挑了挑眉:「地方挑得不錯。」
參差的樹木,茂密的枝葉,在她們的頭頂,織起天然的涼棚。
詹千蕊坐下,望著山下的景色,心曠神怡了不少:「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去家,有空調的甜品店休息。」
「甜品店有些沒創意吧。」宣優撐著手肘,支著香腮:「我小時候,心情不好就會來這裡。」
詹千蕊一愣:「你現在的心情不好嗎?」
「算不上好。」宣優語氣淡淡的,看表情同樣是淡淡的。
今天上墳,一家四口之間,很是微妙。宣優在墓園,沒有稱呼吳良為爸爸,只是用了個「他」字來代替。
祭拜完宣小寧,詹永德和童潔,竟然未提要去吳良的墓看看,而是像忘記了一般,放下所有花籃奠儀,隨宣優出了墓園。
詹千蕊的心思再單純,這點眼力還是有的,悶不吭聲地跟在後面,一起出來了。
「你……」她伸出手,試探地拉了拉宣優的衣擺。
宣優側過臉,一雙桃花眼漾著清淺的光,默默地注視著她。
詹千蕊聲如蚊訥:「你心情不好的話,可以和我說。」
她自己的心情,一樣是沉重的。
看到生母的遺照,詹千蕊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從前,一直沒有這般清晰的認知,自己不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今天見到了宣小寧的樣子,詹千蕊忽然意識到了。
緊接著的感受便是,她的親生母親已經不在了。
死了,燒成灰,安葬在墓穴之中。
終其一生,她再也不會與她相遇,再也不會體會到她的溫度。
還有,她血緣上的生父。宣優,諱莫如深,連看一眼都不願看的男人。
「我該怎麼和你說?」宣優微微笑著,居然是在反問她。
詹千蕊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眼前的宣優,不期然地有些不真實。
她想起那晚,在恆州總公司,夜色下也只有她們二人。
宣優說:「蕊蕊,我願意對著你傻。」
她還說:「你於我,終是不同的。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詹千蕊定下心神:「你不是說過,我與你而言,是不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