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林琛有點慌,他想自己果然不太能喝,又慶幸自己和林正國又多了一點不一樣。他這會兒已經在喝醉的邊緣,只是腦子裡繃著一根弦,勉強維持一線清明。
他醉眼朦朧地看向蕭游。
他左邊是我嗎?好像有點分不清。
大家在起鬨什麼也聽不太清,只有砰砰砰的心跳聲在耳朵里炸響,這聲音好像一道屏障,
把他和外界的喧鬧分隔開來。
酒果然不能碰,林琛僅有的一絲理智說。
平生第一次,遊刃有餘自恃冷靜的蕭游體會到了什麼叫心跳如雷。今天之前他覺得林琛只是他非常欣賞的人,勢均力敵的同學,一拍即合的夥伴,很想照顧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對林琛還有別的什麼想法。
他骨子裡藏著一股驕矜,在某些方面甚至有點潔癖。他知道自己可以隨便編個理由拒絕,換個同樣不讓觀眾失望的懲罰,就像過去很多次類似的場景,高考結束的狂歡聚會,或者好朋友的生日party。
他有的是辦法從容脫身。
他是個很吝嗇的人,他的吻只會給他心上的人。
但今天有什麼不一樣了,隔了一層蒙蒙的霧,他理不清。也許是起鬨的氣氛太熱烈,也許是今天的威士忌太醉人,他不想拒絕,又莫名覺得忐忑。
「為什麼?」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轟隆隆的心跳讓他的血流瘋狂失速,腦細胞在叫囂著狂歡,不肯認真工作。
「蕭游!蕭游!」
「別愣著別愣著啊!」
「願賭服輸啊游哥!」
願賭服輸。蕭游空白的大腦短暫地捕捉到這四個字,他下了決心。
「不許拍照。」蕭游一把按下李恬恬舉起來的手機,一邊湊近林琛問他,「遊戲而已。你不介意吧?」
「嗯。」林琛微微仰起下巴,輕輕閉上眼睛。
他喝得醉了,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但這副予取予求的模樣落在蕭游眼裡,就簡直像一種故意示弱的挑釁。
腎上腺素在一瞬間急劇飆升,勝負欲戰勝了一切。林琛都不怕,他怕什麼?他們關係很好,又都是男生,他到底在怕什麼?
「親哪兒?」他回過頭,挑了下眉,囂張地問起鬨的人群。
「哦!!!不愧是游哥!隨意隨意!」圍觀群眾的聲浪快要將這家小小酒吧的屋頂掀翻,幾個女生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
林琛的手藏著毛衣袖子裡,攥得很緊。
挑事的人卻絲毫不覺,他蓄勢待發的姿勢像一個兇狠的獵食者,盯著林琛被酒精潤得嫣紅的薄唇,突然很想嘗嘗這杯Martini的味道。
微涼的手指輕輕捏住了林琛的下巴,手裡的人卻不情願似的往後瑟縮了一下。
骨子裡的征服欲在蕭游體內爆炸。「躲著是因為有喜歡的人嗎?」他煩躁地想。溫柔和遲疑消失不見,他的手迅速扣住了林琛的後腦,強勢地把他拉向自己。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像一個慢放的長鏡頭,這一秒鐘的每一個瞬間都在他眼前無限放大。
兩厘米,一厘米,五毫米。灼熱的呼吸交錯,近得聞得到Martini清香的苦味。就在他要吻下去的瞬間,冷不防鼻尖碰到了林琛的鼻尖。
滑膩的觸感,醉酒的皮膚又軟又燙。熱度從林琛的鼻尖傳過來,燙得蕭游心慌意亂,險些鬆了手。
被情緒狂轟濫炸的腦子恢復了片刻清明,蕭游在很近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林琛緊閉的雙眼和顫抖的睫毛。他驕傲不羈的心防轟然崩塌,從未有過的慌亂、纏綿、疼惜和酸楚同時在他的心口泛濫,密密實實地纏繞住他的整顆心臟。
蕭游的心跳有瞬間的驟停。
玩火自焚的人張皇失措地一偏頭,嘴唇堪堪擦過林琛的左臉,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個淺淺的吻。
這個吻結束得倉促,一觸即分,幾乎無跡可尋。即使如此,蕭游還是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他嘴唇觸到的皮膚軟得令人心醉,滾燙的溫度從密密麻麻的神經末梢爭先恐後地傳過來,幾乎要融化他。
怦然心動。
「哇!!!」
「就差一點點啊!」
「游哥!你臉紅透了!原來你也有臉紅的時候!」李恬恬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
蕭游其實無所謂別人怎麼想,但他從不違背自己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臟不會騙人,他終於在自己好強逞能般開始的初吻中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有了喜歡的人。
這種事其實不是無跡可尋。蕭游又想。過往細微的線索浮現,比如他突然想修建築系的選修課,甚至請求父親的朋友把自己破格加到他的小班;又比如他在拉練前夕特意跑去提醒覃海洋,只是因為擔心他心目中很嬌氣的林琛硬扛著吃苦。
他坦率地承認,自己的心早就陷落了。
「我的初戀喜歡一個好人。」他苦澀地想。
☆、專教
清華的考試周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最後兩周所有人都開始瘋狂複習,圖書館自習室已經到了早晨六點開門都要大排長隊的地步,連學校門口的麥當勞肯德基也因為24小時開放而人滿為患。建築系作為極少數學生擁有固定座位、專教還通宵開放的院系,顯得得天獨厚。
那天之後兩人都默契地閉口不提那個吻,但又覺得他們之間有了一個親密又不可言說的秘密。林琛想或許這樣已經足夠,他不打算拉著蕭游去走那條不容於世的艱難道路,他清楚被周圍的人當做異類的感覺並不好受。蕭游這樣的人理應活在世界的中心,受盡父母的寵愛和朋友的喜歡,而不是和自己一樣在角落裡掙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