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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粒藥在碰到村民嘴唇的時候就立刻融化了,只是幾息功夫,那個村民就醒了過來,臉上也有了更多的神采。
麥妮依舊停留在原地,她關注著懷爾托手裡的藥丸,突然感覺到一道帶有情緒的目光刺到她身上,目光的主人是萊芙,仿佛在說「為什麼一個神官能輕易治好了疾病,游巫卻做不到呢」。她頓時感受到了強烈的挑釁。
還清醒著的村民們無不感覺到由衷的疲憊。他們起先很相信懷爾托神官,接著被萊芙說服,一次次對懷爾托神官的解釋抱有期待,但這位陌生騎士總能打破他們的幻想。當懷爾托神官說了剛才那番話,又拿出了藥丸之後,村民們幾乎都意識到了,懷爾托神官撒了很多謊,在他預言中的那種可怕的疾病,始作俑者正是他背後的集團。
——他先是欺騙他們,見謊言不起效,便開始用一種危險的疾病和只有他才有的藥物來威脅他們。
「只要你們繼續留在惠賴亞斯,我會保護你們的,當外面的世界陷入危機之時,惠賴亞斯依舊會是一片樂土……」懷爾托用雙手舉著那個藥瓶,話還沒有說完,藥瓶就給那個可惡的年輕騎士給搶走了,而且她搶走的並不只有藥瓶。
「抱歉,」萊芙看著連在藥瓶上的兩條胳膊,面色一暗,她只是稍微用了一點力氣從老神官手裡搶藥瓶而已,實在是沒有想到,老神官新長出來的兩條手臂,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扯下來了。她無辜地把懷爾托神官的手指從藥瓶上扒拉下來,草率地丟到地上,「它們實在是太脆了,我不是有意的。」
村民們近乎本能地敬畏懷爾托神官,並不相信這位騎士能在與他的較量之中有絲毫優勢,然而萊芙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她似乎永遠都能保持從容,在她的身邊的人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信任甚至依賴的念頭,即便她看起來也只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年輕姑娘。
看到萊芙搶到了藥瓶,村民們的心才剛剛放下,又立馬提了起來,因為萊芙打開藥瓶,往裡頭看了一眼,道:「呀,怎麼只有一粒了?」
沒有什麼會比剛剛產生希望,又親眼見證希望落空更糟糕的了。
或是染上一種危險的疾病而死,或是變成長著牲口腦袋的非人存在而活,這兩個結局很難說哪一個更糟糕一些,然而目前看不到第三條路。
人群中傳來嘆息聲,夾雜著細細碎碎的啜泣。
萊芙揪住了懷爾托的領子,把他擲在高台上,一腳踩住了他的胸口。
「呵……」村民們絕望的表情顯然取悅了懷爾托神官,他用新生的手臂摸了摸鬍子殘茬,望向萊芙,狼狽卻又得意,「藥方在委員會手中,所以,即便你現在殺了我,也是沒有用的。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送死,或者,放我離開。我很好奇,在這個時候,萊芙·白騎士會有做出什麼選擇?是放走一個敵人,還是犧牲無辜者?」
萊芙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臉上又露出那種讓懷爾托神官痛恨的、明顯沒有在專心聽他說話的的神色,抬起手來,抓了抓頭頂的小人。小人在她腦袋上趴得相當牢靠,還傳來小小的呼嚕聲,然而在被萊芙揉捏之後依舊沒有要清醒的跡象。
她有好幾個方案,又在幾個方案里挑挑揀揀,挑出了一個不算最糟糕的。朝著麥妮舉了舉藥瓶,用不甚信任的口氣道:「解析這枚藥丸的成分,游巫做得到嗎?」
第251章
麥妮之前總是會被萊芙氣到, 現在看著懷爾托神官也被萊芙氣成了這副德性,她有一種微妙的快意,也很願意做些什麼, 讓這種快意持續下去。
穩穩地接過了萊芙投來的藥罐,將其放於鼻端輕輕一嗅, 對於其中涉及的幾種原料, 麥妮就有所估量了。這種藥丸,很像是她之前賣出去的一個藥方的成品, 不過游巫對於已經出售的商品的記性,總是不及對庫存里那些還沒有找到好去處的商品的記憶。
「自然可以,」她搜遍庫存,試圖從中找出幾種能取代這種藥丸的功效的藥,突然她停了下來, 朝著年輕的聖殿騎士望去,「不過,小萊芙真的需要我找到功效一模一樣的藥嗎?」
話一說出口, 麥妮便有一些懊惱:這是一次無償的提醒。若是換作正常情況下,她是樂於讓自己的顧客因為對自己的需求的描述上的不清晰而吃上一些苦頭的,然而這一回她卻主動地給出一次無償的提醒……
啊, 不, 她自然是考慮到了這麼做對自己的好處的。游巫這般說服自己, 她需要萊芙的幫助,而且,她現在正處於魔龍的目光之下,若是趁機欺負魔龍心愛的小人類, 自然是得不償失。
「這藥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萊芙讀懂了游巫的潛台詞。
果然,那個醒來的人類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叫, 然後抱著肚子滾倒在地,腦袋上的頭髮和眉毛脫落,臉上長出細弱的屬於牲畜的毛髮,嗓子裡發出的人類的叫聲,也越來越像獸類的嘶吼……這是萊芙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半人半獸轉化的過程。
果真是,好痛苦。
治療致命傳染病的藥物,居然同時也會將人轉化為半人半獸。
眼看著希望又要破滅,可有了先前的經驗,在片刻光景中經歷了情緒的一波三折的惠賴亞斯人下意識地望向了萊芙——這位騎士總是能給他們驚喜,創造幾乎不可能的奇蹟,她光是板在臉站在那兒,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